韶容推开书房门,一眼便看到了站在窗边的那道身影。
许父比起当年苍老了许多,鬓角已染上霜白,曾经锐利如鹰的眸子如今也沉淀出几分平和。
他正望着窗外方才三人走过的回廊,听见推门声,头也不回地道:“你来了啊。”
韶容上前两步,郑重地行了一礼:“伯父。”
许父这才转过身来,目光在韶容身上细细打量。
半晌,他微微颔首:“不错,比起当年沉稳了不少。”
韶容闻言,唇角不自觉扬起一丝笑意。
当年他们几个最喜欢来许府蹭饭,许家小厨房做的枣泥糕堪称一绝。可以说,韶容他们几个,都是许父看着长大的。
“坐吧。”许父转身落座,指尖点了点对面的位置。
“是。”韶容恭恭敬敬地坐下。虽然如今他已位极人臣,但对这位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该有的礼数一样不少。
许父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突然问道:“边关的枣子,可还吃得惯?”
韶容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当年每次来许府,他总要偷拿几块枣泥糕。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许父还记得这个小习惯。
“不及伯父府上的香甜。”他轻声答道,目光落在案几上那碟熟悉的点心上。
许父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忽然笑了:“尝尝看,还是原来的方子。”
韶容拈起一块,熟悉的甜香在唇齿间化开。只是……他眉心几不可查地微蹙。也许是年纪渐长的缘故,竟觉得有些甜腻了。
“如今年岁见长,口味有变也是正常。”许父没忽略他那一闪而过的困惑。
“伯父教训的是。”韶容放下那块枣糕,抿了一口清茶压住喉间的甜腻。
“如今回来,朝堂上可有人为难你?”
韶容思忖片刻,笑道:“如今已是一品大都督了,哪会有人为难我。”
“那上头那位呢?”许父指了指头顶,“我可是听说他为了收回兵权,演了出好戏。”
“伯父慧眼。”韶容在心下发笑。东方礼的计谋拙劣到连远离官场的许父都看不下去了。
“唉。”许父摩挲着茶盏望向窗外,“你能坚守本心,是好的。如今新军政推行的如何了?”
“在边关试行的不错,如今只差一纸文书了。”
所谓新军政,便是效仿宣太后,将军功落实于人。当年先帝在时,几位大将军独揽军功,下面的人拼命杀敌都没有出头之日,而上面的人养尊处优依旧能官升三级。
韶容至今记得初到边关时的艰难。一无圣旨,二无实权,被顶头上司处处刁难,压得喘不过气。
他和许易歌只能拼命杀敌,每日傍晚归营时,身上的衣裳都被血水浸透。他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哪来的干净衣物可换?只能穿着血衣过夜,等它晾干了继续穿。
直到第二年东方礼登基,一道道加封旨意下来,他和许易歌的日子才算好过些。
“当年……”许父突然问道,“你为何执意要改军制?”
韶容指尖轻轻敲击茶盏,眼前浮现出东方篆温润的笑意:“伯父可曾见过,一个士兵在战场上断了双腿,却因军功被上司冒领,最后只能爬着去讨饭?”
当年东方篆说这话时,修长的手指攥得发白,语气平静却又眼眶泛红。
堂堂储君,怎能容忍自己治下有此等昏聩之事?
那夜他与韶容对弈时提起此事,最终二人都没了对弈的心思,在书房中枯坐至天明。
只是这新政还未及提出,东宫便已付之一炬。
许父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这条路不好走啊。”
这条路的前头,挡着的是盘踞朝堂数十年的老将门阀。新政在边关试行得再好,没有那一纸文书,终究只是小打小闹。
可若要那文书,满朝武将,哪个不是踩着旧制爬上来的?这等于要他们自断根基。
“我知道。”韶容望向窗外,许易歌正和许忆言在花园里说笑,“可总要有人走。”
东方篆的英魂在前方指引,东方礼顶着满朝压力也要为他加封,许易歌违抗父命也要与他同赴边关,箫太傅临终前仍惦念着爱徒……
这条路,纵使荆棘满途,韶容也要用手中银枪,为后来者劈出一条通天道。
许父望向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眉眼间依稀还是当年那个偷拿枣糕的纨绔少年,转眼间却已成了能扛起整个大虞军制的脊梁。
韶大都督,如今是大虞最硬的骨。
“行了,你伯母听说你们回来了,特地准备了一桌子好菜。”许父起身,拍了拍韶容的肩膀。
他们早知二人归京,可许易歌对他们有心结,他们愿意等。
终于,韶容带着许易歌敲响了许府的大门。
“不了。”韶容摇了摇头,“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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