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洗去的菜泥。“自然愿意。”她任由对方拽着起身,踩过湿润的泥土,看少女发顶在暮色里摇曳。
刚转过飞檐,江晚栀便望见那株雪白的花树。秋千悬在横斜的枝桠间,风过时,花瓣如碎玉簌簌坠落。
“快看!”公主攥着她的手腕往前跑,绣鞋踩过落花发出细碎声响,“这树,一年就开这半月!”她的发间早落了几片花瓣,仰头时,光斑在脸上晃成跳动的碎银。
枝桠上的秋千绳缠着细白绢带,随着风轻轻摇晃。江晚栀被按上座椅时,嗅到绢带上残留的皂角香。身后传来公主蓄力的轻呼声,秋千荡起的刹那,大片花瓣被卷进风里,像谁撒了把月光。
衣摆扬起又落下,沾了满身星屑般的白花。江晚栀侧头时,公主的呼吸混着花香拂过耳后,痒痒的。抬眼望去,漫天花瓣正掠过她发间的琉璃花簪,琉璃在逆光里晃成温润的白,像要融进水墨画般的天色里。
“再高点!”公主的笑声被风扯碎,指尖却牢牢攥着秋千绳,“看这花瓣落在你发间,像不像戴了顶水晶冠?”话音未落,又一阵风卷来,江晚栀慌忙伸手去抓飘落的花瓣,却不小心碰到了对方悬在身侧的指尖。
秋千渐渐停住,两人晃了晃,相视而笑。公主的指尖还沾着方才来不及洗去的菜泥,此刻却轻轻替她拂去睫毛上的花瓣:“瞧,这花都偏爱你,落得比本公主头上还多。”
江晚栀望着她发间凌乱的白花,忽然伸手摘下一片贴在她唇畔的花瓣。触到那柔软的唇瓣时,她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耳际。
“这是什么花?”江晚栀仰头望着满树雪色,指尖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
“父皇说叫玉兰,是他国进贡的品种。”
“对了——”林岁安忽然抓住她的手腕,花瓣从指缝间滑落,“说了这么多话,竟不知你叫什么?”
“我叫林岁安,岁岁平安的‘岁’,定国安邦的‘安’,你可以叫我岁安,你呢?”
“江晚栀。”她望着对方眼中晃动的花影,轻声念道,“晚岁逢离乱的‘晚’,栀子花的‘栀’。”
“栀栀?”林岁安重复一遍,眼尾扬起笑意,“竟与我名字里的岁安成对儿——岁岁平安,晚晚栀香。这花该叫‘栀安’才对!”
“那你喜欢栀子花吗?”江晚栀望着她发间落英,忽然开口。
“自然喜欢。”林岁安歪头时,玉兰花影碎在眼底,“不过……”她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触到对方眉梢,“比起栀子花,我更喜欢我的栀栀——这名字念起来,比蜜渍桂花还要甜三分。”
江晚栀耳尖发烫,欲退半步却被对方攥住手腕。林岁安将玉兰花别进她发间,指尖蹭过她泛红的耳垂:“往后每年栀子花开时,你须得折第一支送我。若敢忘——”她晃了晃攥着泥土的拳头,“便罚你替我给菜苗都系上栀花香囊!”
晚风卷着碎玉般的花瓣掠过,江晚栀望着她眼里明灭的笑意,忽然想起方才秋千上她说的“栀安”二字。原来有些喜欢,早藏在名字的平仄里,像春日埋下的菜种,终将在某个蝉鸣骤起的夏,长出满枝桠的温柔。
“好。”她牵起她满是泥土的手,触到那片柔软时,听见自己心跳声混着玉兰轻响,“不仅送花,还要酿最香的桃花酿,与你醉在‘栀安’花下。”
林岁安忽然笑出声,拽着她往秋千跑去,裙角带起的花瓣扑簌簌落在两人相触的掌心。玉兰花树在身后轻轻摇晃,像是在为这个突然的约定,摇落满星空般的祝福。
风转了个方向,秋千轻轻摇晃着落下。江晚栀望着满地碎玉般的落花,忽然想起方才荡到高处时,看见的不仅是飘落的花瓣,还有公主眼底闪烁的,比星辰更明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