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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疲乏霎时化解,他闭上眼,陷入沉睡。
“太好了……”
“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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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这小子拎着还没俺家母鸡重,怎么这么能睡,这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李二牛,你养地为何不是公鸡?”
“公鸡养它做甚,又不能下蛋。陵阳大兄弟,我给你说,这养鸡啊就是得养母……”
傅箐解下染血的面纱,露出白玉般的侧脸,方才战场上的杀伐之气竟化作江南烟雨般的清俊:“再聒噪,明日就派你们去营地养鸡。"
他这样说,那两人立刻捂嘴,蛐蛐嗦嗦地溜出营帐。
元气大损的叶问雨,被吵的直疼得耳膜终于安静下来。他只觉得自己这副小身板先是被北契人所虐待,后又被叽叽喳喳地话语所碾压。
前者伤身,后者袭脑。
叶文雨此刻蜷在毡毯中止不住打颤。
北契人的铁链在脖颈烙下的紫痕随吞咽起伏,破旧麻衣下新伤叠着旧伤,活像被野狼撕咬过的羊羔。十一岁的躯体裹在宽大披风里,倒真似顺京贵妇怀中的波斯猫儿。
“北契猖獗至此,掠我子民,毁我家园。若不能荡平胡虏、护我黎庶,我等武人何颜立于天地之间?!”
一巴掌拍地叶文雨身下木榻“吱呀”作响,温润的嗓音中裹了杀气。尔后又拂了拂他脑袋,声音缓和道:“此仇,必血债血偿。”
说罢,营帐内便响起取配剑的声音,伴着风沙入帐,营帐内再次安静下来。
等到帐帘落下,一直躺在床榻上的孩子才缓缓睁开眼。只是这一双眼里没有惊悸害怕,反而异常冷静清明。
叶文雨偏头看着帘外若隐若现的身影,眸色闪动
长宁军到玉门关并未先与恒王叛军主力对抗,他们选择在关内扎寨,等摸清叛军实力再进行下一步部署。
而叶文雨撞上的这一支八百人精骑兵,便是长宁主帅傅长空派出的探查部队。
他们探查完回驻扎地的时候有南下的周民来报说,近日玉门连接硕风关的官道上北契流匪打劫,好几十户人家都遭了难。
于是由少将军带队的小分队,便想顺手把这股匪徒先剿了,方才凑巧救了叶文雨。
帐外的精兵正严阵以待,壮实的李二牛和高瘦地陵阳左右各站在队伍的最前方。队伍后方绣在龙虎旗帜的长宁二字,随风飘展,湛蓝的天空上还有苍鹰绕空飞翔。
将披风往颈后一系,少年将军拉起蒙面青纱跃上黄骠马,剑锋划出半轮血月:"此去,端的是伤我大周百姓的胡蛮流寇。尔等可愿随我,为我大周子民一扫血恨?!"
“杀!杀!杀!”
八百玄甲列阵以墨,“杀”字贯穿漠北绯红的霞空
“他们不是普通流匪。”稚气未脱的嗓音,在铁血声中突兀响起。
叶文雨扶着帐柱踉跄而出,巴掌大的小脸一片惨白:“他们是北契左贤王麾下的屠各部,是屠各部主力部队...…”
人还没马高,稚子的话多半是不可信的。
战马上的将军先是震愣,后凤眼流转过探究:“证据?”
叶文雨没有回答,半大的孩子径直穿过森冷枪阵,拾起半截胡杨枝在沙地上疾划。
桠过处,戈壁中的湖泊山峦渐次浮现,某处被重重戳出凹坑:“望鹰台,屠各部将我们虏到的就是这里。”
李二牛蹲下来看,突然倒吸了口冷气,“将军,此处离玉门不过百里。”
将军剑鞘压住躁动的黄骠马,眸色越发深沉。
沙盘上,稚子继续用树枝勾出条隐秘小道:"北契哨岗每半炷香交替,寅时三刻换岗会空出半盏茶间隙。我就是乘着他们换防间隙,沿着这条道逃出来的。”
他掏出腰间羊皮舆图,舆图上一地一点都与长宁军的漠北边防图相契合。
一道道疤痕蜿蜒曲线在舆图上凸现,这些线是漠北边防图上所没有的。
傅箐眸色一紧:竟然是北契的布防图。
北契人发起攻城前均会拿大周百姓当阵前活盾,一来保存自己兵力,二来诛守城将士心。他们素日不敢从官道虏人,图上细碎的小道便是常在漠北打家劫舍中摸索出来的。
“哎呀呀,小娃娃,你这可真是立了大功了!”
一幅地图,足矣让眼前这个孩子飞黄腾达。
李二牛激动地拍了拍叶文雨的背,一巴掌拍的叶文雨好不容易咽下去的血腥味又涌上来。
他一个踉跄,堪堪栽倒在李二牛身上。
李二牛大吓,慌忙举起双手中:“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啊!”
双眸紧闭的叶文雨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望着这位不过十八九岁的将领。
他读出了少年统帅眼中警惕,那不是对孩童的轻视,而是对战场情报本能的审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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