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九方灼如梦方醒,忙笑道,“近日九方灵脉紊乱,师尊为此奔波劳碌,能抽空为弟子庆贺生辰,弟子不胜荣幸。”
“自师尊仙逝,门中事务多归师叔师伯管辖,为师算是劳碌的。”
端起那碗为九方灼预备的凉粥,南崖雪疑道:“今日粥里加了冰蕈菇?”
九方灼不免在心底嘲讽,能取出“阿强”这一名字的,究竟是何许神人也。
“这冰蕈菇,不是师尊最爱吃的吗?”
南崖雪放下碗,不紧不慢道:“你素来不喜靠近冰泉,无需迁就我。”
“凡是师尊喜欢的,弟子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九方灼垂下眼,不知南崖雪是否接受他的奉承。
冰蕈菇有化解热毒的功效,是阿强专门为他采摘的。
由于九方灼常年游走在咆哮的火山口,习惯了高温,导致与之血脉相连的阿强同样不耐严寒。
但是冰蕈菇的寒气能遮掩九方灼的赤瞳,缓解他旧伤复发的苦楚。
“不需要。”南崖雪拭去唇角的水渍,拢了拢衣袖,凛然望向九方灼。
“先前有约,假使阿强顺利度过二十岁生辰,为师便告与你,你的身世。”
“你自小聪慧,从何察觉端倪、发现自己不是外门所出,师尊不过问。”
“只是……”
南崖雪迟疑片刻,叹道:“知道身世后,阿强怕是会与师尊、与整个北辰宫为敌。你确定能接受吗?”
九方灼点头。
其实他们早就清楚,他们出身九方家,二十年前被北辰宫讨伐、夺取灵脉的九方家。
他们的亲生母亲、九方家的夫人,在大战中与北辰宫暗通款曲。两方势力里应外合,最终九方家落败,全族罹难。
战斗中,南崖雪为北辰宫效力,剑刃染了无数族人鲜血。九方灼不明白,弟弟怎会对她动情?
木然愣在原地许久,九方灼忽听女人开口:“阿强,这是忘尘丹,倘若你悔了,不必瞒着师尊。”
接着,南崖雪将二十年前的往事徐徐道来。
与九方灼印象中式微的九方家不同,她不讳言该家族霸占灵脉数百年,豪横一方,致使民不聊生、百姓流离的惨状。
于正义的北辰宫而言,她是在替天行道。
九方灼捏紧拳头,露出一抹不甘的笑:“师尊以为,九方氏有罪,杀之、辱之,不足以抵罪,那你当初为何要救下我?”
南崖雪面色平静:“不是我救的你。”
救人者是她的师尊,九方灼母亲的挚友。
“呵,呵呵。好,不是你。”
一道寒光划过南崖雪的侧脸,剑风吹起她的发带,在空中悬停了一会。
斩下的青丝悄然落地。九方灼问:“为什么不躲?”
女子摇头:“没有杀意。”
这句话激起了九方灼的怒火。
他分明是自力更生、独自求生至二十岁,吃过那么多苦头,谈何被人带大?
“阿强……”
话音未落,南崖雪闪现到九方灼身侧,一掌击中他的后背。
噗——九方灼顺势吐出胸腔中的血块,咳嗽不止。南崖雪欲强喂忘尘丹,九方灼举手推拒,一不留神跌下凳子,牵动旧日伤疤。
对付徒弟,南崖雪一向直接。
俯身扯下九方灼的衣领,纵横交错的丑陋疤痕映入眼帘,轮到她惊讶了。
“去灵脉了?”
九方灼躺在地上,生无可恋地闭了眼。
“你早知,你的身世与九方家有关?”
南崖雪松手一推,一撩袖袍、转身忿然。九方灼立刻膝行追上。
“师尊,是徒儿的错……”
“本想循师尊遗愿,与你细讲你父母族亲的种种。现在看来,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好。”
那不行,南崖雪的师尊山寻雁是北辰宫的核心人物之一,情报肯定比他去外头套小喽啰的话来得有价值。
九方灼跪在南崖雪身下,哀声祈求:“师尊徒儿真的是一时糊涂,绝无半点犯上之意。灵脉的九方氏整日说北辰宫的不是,徒、徒儿是受了他们的蒙蔽。”
南崖雪走远了几步,眼神中透着鄙夷。
她徒弟向来乖巧真诚,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虚伪世故了?
“师尊临终前嘱咐,有的话务必转告阿强。”
回忆过往,南崖雪眼底多了一层阴翳。
“九方氏的陨落,另有隐情,或许牵扯更大的阴谋。”
四目相对,女人蹙眉叹息,柔声道:“我得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