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方知有种错觉，他被一双手硬生生从虚幻世界当头按进了现实，这双手却又故意留下了界限分明、仓促缝合的痕迹。

    眼前的世界是如何构建的？无从得知。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这里抄袭了现实，而且抄得很敷衍。

    他们从最后一节车厢踏入。

    铁闸门上，锈色侵吞了半面白漆。窗户大开着，外面浓雾阴森，时而被幽光染作黯灰，时而沉淀为午夜特有的黢黑，却跟拦了面玻璃似的，没有一丝风能经透。

    这是一节卧铺车厢，它大得一反常态，这使得车厢顶上那盏微弱的铜灯，有种很苦命的错觉。硬床的两侧堆满的木箱、皮箱，像刚放上去的那般干净。然而地上落了厚厚的灰尘，上面找不到任何足迹。

    他们脚步不停，走了30多步，摸到了下节车厢半掩的门。

    继续往前，寒风逃脱出浓雾的束缚，在长长的走廊里发了狠，吹得两侧帘子猎猎作响。走廊尽头连着用餐的地方。近看，三排方桌上摆着糕点酒水，十五盏烛台撑起了一片光亮，搭配着垫了植绒厚垫的法式沙发，隐隐有了一丝人气。

    车厢的木门大敞着，好心地给人留下适应黑暗的时间，但显然多此一举，两人默契地各执了个烛台，不过十多步，又同时闯入了下一片幽暗。

    西边的铁皮墙上，红漆粗暴地标了个“5”字。这节车厢里稀稀落落地坐着些看不清面目、穿着颇具年代感衣物的人。

    再往前，4号车厢和5号车厢唯一的区别在木门右侧，那里多出了一扇铁门，门上有个描了金光的“3”字。那金色并非颜料，而是真正的光，可光线却诡异地凝固在数字表面，丝毫不向外扩散。这绝不是现实中可以存在的门。

    林桓筝再次打开了木门。

    2号车厢比起其他多了个洗手间，两人没进去。

    1号车厢被挡板简单地分了几个隔间，即使黯淡的烛光也能照出华丽的装修。林桓筝对上那触手可及的车厢顶，缩回视线，怕惊扰褚方知，只用气音低声道：“是镜子。”

    可褚方知全程淡定得近乎冷漠，哪怕进门第一眼就看到车顶镜子里几十张扭曲变形的脸，他也只是抿紧了唇。

    走到尽头，一扇锁死的铁门横亘在前，门的背后传来了机械的轰鸣，那外面是驾驶室和烧煤蒸汽的地方。

    两人沉默折返，在4号车厢停下，推开了那扇标着“3”的铁门。

    强光骤然刺激着瞳孔。

    不愧是最亮的一节，头顶的25盏LED方灯亮了14盏，惨白的光线将每个角落都照得无所遁形。通往浓雾的铁闸门和窗户大敞着，黑暗规规矩矩地停在门外。

    “我说得对吧？”

    褚方知刚坐下，就听到个男人的声音道：“你看他们。”

    那人嘴上说着“你”，实际上却是七八道懵懂无助的目光，顺着泡面头的手指方向，停在了两人脸上，空气都在这刻尴尬得沉寂下来。

    褚方知摸不着头脑，这样的欢迎实属让人意外。但也正因如此，他得以看清这些人的样貌。在场的加上他们一共有14人，11男3女，除去5个没露脸的，目前能看到的面孔全都是青壮年。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对面酣睡的男人身上。他伸手推了推，男人的体温正常、呼吸正常，却像死人般毫无反应。就在他缩回手的瞬间，突然意识到手里的蜡烛不见了。

    至此，他露出了微不可察的困惑。

    “确实……”说话的男人小麦色的双臂交叉于胸前，只穿了个沾了些白灰的黑背心。

    穿着病号服的男人，眼珠子瞪得要掉出来似的，惊道：“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泡面头扯出一个扭曲的笑，眼神却死死黏在褚方知和林桓筝身上，“要不是真的，你倒是装个淡定给我看看？”

    “淡定啥啊，你让我怎么淡定？”病号说着撸起了袖子，露出密密麻麻的针眼，不太自在地站了起来，“老子在医院躺了八年！老肾病，上周刚转的高危病房，浑身上下插满管子！”

    泡面头伸手就要摸：“现在不也没插……”

    啪。

    他的手被病号狠狠一拍。

    “我是护士。”围着的人自觉让路，短发的女人利落地捞过病号的左臂看了看，又瞥了瞥他青黑的脸色和塌陷的眼窝，下了判断，“确实，病得很严重啊，哪来力气走路的？”

    “也可能是吸毒吸的。”泡面头还在可笑地坚持，“不信都摸摸自己的心跳，这绝对是个整蛊节目！”

    褚方知心道这几人怕不是在一本正经地说相声，他本着事不关己没想着出声，却有个挺有朝气的声音较真了。

    “非得自欺欺人吗？”

    声音的主人转过身，褚方知看他眉眼很乖，十六七八的样子，像个学生，不由得唏嘘：“未成年？”

    “不，游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