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么坐实此事?”
赖丹拍拍胸脯:“那得借我一臂之力,我去与他们谈生意,你觉得怎么样?”
病已瞧赖丹跃跃欲试的模样,自然知道他是想走一步请君入瓮的棋,否则就算范直的人跟到了什么线索,也很难将商队的罪名落实,更不用说查出他们真正的意图。
一支商队千里迢迢而来,不会只是想搞一些不成气候的小动作吧?
“你是什么打算?”
“我会扮成龟兹国的商人,在长安谈一桩丝绸生意,做出想与他们合作的样子。”
“又是丝绸?”病已想,不久前云裳坊才遭人洗劫,赖丹就又送他们一个一样的生意,倒是兵不厌诈:“丝绸是我朝对外最大输出的商品,你想诱敌深入,这想法也是不错的,不过你的商队有哪些人呢?”
“我好歹是扜弥太子,府中西域人总有一些。”
其实赖丹虽然已是而立之年,但玩心也不小。他少时游历多国,纵然这些年定居长安了,也依然对于各国事物念念不忘,这次与楼兰商队接触,其一当然是为了破坏他们的阴谋,其二他也想多了解一下西域各国民生的近况。
“那你看我怎么样?”病已问:“你在长安,总得有个本地人来作引吧,可还看得上我?”
赖丹得意之色更甚,他与病已相识多时,知道这位皇曾孙殿下虽然骨子里彬彬有礼君子如玉,实际上也很有市井气息,市场上的物价他一清二楚不说,对于商家背地里的路子,也算是有所见闻,可偏偏还是个少年,容易让楼兰的人掉以轻心,由病已来做他这个商队的牙人,正是合适。
他们向来一拍即合,他这么说,本也是有意让病已加入他们的计划,见病已如此上道,他便说:“先说好,我不付工钱。”
病已当然不会和他计较,两人笑了一路,去了那间商驿坐下,赖丹让店家端上一盆马奶酒,就着酒与病已聊起这集市的生意。
这商驿规模不小,专门用于西域客商落脚之用,店主还在店铺之内挂上了一张珍奇骆驼毛裘,这张骆驼毛裘之上绘有日月山海,取西域进贺汉朝千秋万代之意,相当于是繁华丝绸之路的象征。
病已曾在宣室殿见过刘弗陵的吉光毛裘,传说吉光毛裘取材自大宛国神兽,入水不腐,入火不焦,先帝对此十分看重,认为它象征了神明的庇佑,传下来留到了刘弗陵手里。
这张骆驼毛裘比起吉光毛裘自然还是逊色不少,但作为民间商品,工艺当属上乘了。
商驿除了他们一桌人,还有不少客人,另外还设有雅间,用于商谈生意,赖丹目光打量了一圈,道:“那楼兰的商队就在那个叫‘有朋’的雅间里,门口插着他们的标志火鹰旗。”
病已正想着怎么与他们攀上关系,却见雅间的门被打开,里面出来的人,正是何望和平君。
平君一眼也看到了他们,打声招呼:“病已、赖丹!”
病已忙给她使了个眼色,接着赖丹站起身来,端起酒杯热情问候:“原来是何掌柜和许姑娘啊,今日又在这里谈什么生意?”
何望叹道:“前阵子坊里不是遭了害,现在全部人手都在赶制龟兹国的货品,来这里找于老板陪个罪。”
赖丹往雅间里头瞧了一眼,见里面正是一个穿着五彩锦缎胡服,头戴羊皮帽子,浓眉大眼甚至有些招摇的中年男人,应当就是何望口中的“于老板”,他的眼珠带着点青色的蕴,加上一身五彩的服饰,十分的惹眼。
在他身边,还坐着一个青年男子,这男子穿褚褐色长袍,长相清秀,但人是真的瘦,就这样坐在身形魁梧的楼兰男人身旁,仿佛是个瘦竹竿,好像一碰就会倒地不起。
赖丹收回目光对何望笑笑:“你们昨日答应交给我的货还没交,今日都有功夫向这位于老板赔罪了,怎么不见陪我多喝几杯?”
他眼神挑逗,有几番审视意味。
平君还没回过味来,心里只觉十分奇怪,但她读懂了病已的眼神,索性愣在一旁不说话了。
何望则笑得得体,这是她一贯的作风,伸手不打笑脸人,无论赖丹在卖的什么关子,都可以配合着演一演,她于是将计就计:“那你想让我怎么陪?”
赖丹却不接话了,他径自走入雅间,一股脑儿地坐下,他的气势豪迈,两只手按在双腿上,身体前倾热情地问:“于老板?楼兰人?”
病已在外边儿瞧着,知道机会来了,立马躬身入内,老实巴交地站在赖丹身边。
平君和何望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就等在门口。
“在下于茂,父亲是汉人,母亲是楼兰人。”那人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