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顺着陈润之胸前的长矛流下,他仿佛毫无察觉一般,喃喃重复着,“庾三,陈六走了。”
声若啼血。
庾三娘怔愣地望着面前头发散乱、脸庞苍白泛冷的陈润之。
雨水打在她纤细柔软的睫毛上,成股流进,又成股流出,模糊了庾三娘的视线。
“庾三……他走了……”
陈润之高大的身形遽然跪倒,砸起的水滴溅在庭院的水泽地上,溅起一个个小小的水窝。
肩头一重。
庾三娘抿了抿发白的嘴唇。
陈润之闭上眼,浑身像化了的冰,他软软地靠在她身上,冰冷的大手握住庾三娘沁凉细软的小手,他枯寂的眼中终于有了几分人气。
陈润之执拗地望着她,忽而浅浅一笑,“……陈六说他喜欢在天上飞的感觉……”
坚硬的金属令牌烙在细软的手心。
令牌。
他带着这么重的伤,一路鲜血淋漓地跑来找她,是想让她处理陈六……的遗体。
庾三娘垂眸望着陈润之,在他胸口,翻滚出来的血肉早已失去血色。
他目光似飘荡的飞絮幽幽扬扬,又似深林里的浅潭干净明亮。
陈润之显然已经精神失常。
庾三娘呼吸一窒……这个活在神话里的伟岸男子,终是被击倒了。
庾三娘伸手扶着他,一眨不眨地望着灰蒙蒙的天地,这雨,不知何时才能停。
鄢陵下了半夜的雨,庭院已成一片水泽之地,冰冷的雨水顺着身体往下流,在两人身下形成一条条浅红色的水流。
隔着重重雨帘,吉祥和巳蛇沉默地站在走廊上望着雨幕中像雕塑一样的两人。
……
别庄客厅闹哄哄的。
“无知小儿!哼!这样的安排,对我等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一个钟馗脸,满身肌肉遒结的男子站起身来,他满脸沉痛道:“我等不是什么山野村夫!我等是身怀武技的武道天才!去种地?!开什么玩笑?!”
“这是王爷的吩咐吗?”
“曹将军!王爷呢?我等要见王爷!若这是王爷的吩咐,我梅老二二话不说,立马扛锄下地!”
屋子里吵闹不休。
鄢陵武衙署的管事,人高马大地端坐在椅子上,撩起眼皮扫了一眼牙黄色的帘子,不言不语地喝了口茶。
帘子突然被掀开。
眉目英气的春衫女子走了出来,篾竹帘子复又‘唰’地落下。
吉祥眉头皱着,她站在台阶上,好生打量了一番这些武衙署的管事,口中道:“我替我家主子传一句话。"
众人凝神静听。
“梅老二,你是不是想趁此机会脱离王府的管辖?”
一语石破天惊,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钟馗脸的男子脸色有些难看,他抿了抿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难道他竟不知沉默也是一种默认吗?
吉祥沉沉地冷哼了一声,随手丢出一块令牌。
银色令牌在地板上转了几圈,最终‘叮''''的一声,平摊在地面上。
吉祥环视了一圈,“我家主子说了,养不熟的狼,要滚请早!"
屋中央的梅老二涨红了脸,他咬了咬牙,想到他听到的消息,一跺脚,捡起地上的银牌,冲众人粗粗拱拱手,快步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