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中，白衣女子惊呼一声：“哎呀！时间到了，我还没有和他们说再见呢！丹灵你一会儿帮我捎话！”

    说完，白衣女子的神情突然一变，本来欢脱的表情瞬间沉静下来，她吐出一口气，道：“知道了。”

    蓦离与丹灵是日夜交替对身体的掌控权，所以晚上，这副身体的主人就成了丹灵。

    丹灵打量这古朴的建筑，蓦离刚刚劝都劝不住，非要进来看，一进来谁都没想到腰侧的玉环忽然找存在似的，搁那一个劲地响，又出其不意地呼啦一下飞了出去，在塔中乱窜，每一下都精准砸中承重柱，搞得跟故意的一样。

    就打岔的功夫，那玉环已经不翼而飞，找不到了。这塔又大又高，里面还乱，丹灵叹口气，想着反正砸不死自己，就继续往里走找玉环去。

    还没走几步，也就一个没注意，脚下一空，当时丹灵心里蹦出一句脏话，脏话还没说话，她就掉了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耳边自下而上传来一道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她低头，眯眼用她最快的反应仔细看清楚那玩意是个啥。

    就一块大石头。

    但。

    她掉进那石头里了。

    是的，她没判断错，就是掉头里了。

    脏话也说完了

    ——老鼠死了还叽叽，没事有事瞎逼逼。

    ……

    丹灵进入石境，落地是脸朝地的，她扑在了一片冷冰冰又柔软的什么上面。等到她爬起来，环视一周，只见一片茫茫雪地，四下无一人，只有枯枝横地，杂乱无章，应该是被一群人踩踏后的结果。

    丹灵摇了摇有些懵圈的脑袋，原地缓了好一会，才半扶半意思支撑地开始侦查这里。

    她绕过块块巨石，耳边渐渐传来人群嘈杂声。

    “今日废了你的腿，改日再废你的手，等你四肢渐残，我看你还能有什么能耐。”

    丹灵闻言眉眼一皱，指腹揉着太阳穴，绕过最后一块巨石，终于看清局势。

    一群穿着宗教门派的弟子围着一个人，那人气质如兰陵翠雪，青衣净面，衣裳沾着血迹，脸上也有血色侵染，可一双琥珀色清透出尘的眸子静静望向空中，仿佛落雪拂在青梅花上。

    流转间，眼珠含泪，欲哭不哭，有几分惹人怜惜。

    不过唇角自然平直，抬眸看人时，眼中的倔强之色毫不掩藏，这又是几分英姿飞扬。

    清净无染，与周遭人群隔离开来，宛如和深雪融为一体，如果不是血色太刺眼，恐怕会让人觉得他不会与人为伍。

    佛骨莲心完璧之身，因沾染欲念堕落此间。

    丹灵几乎立刻就知道，他便是在石上刻字之人，是曐族最后一位君司——陌只。

    她正欲上前，还没上前个一步，就被一人挡住。

    此人红绳绑着高马尾，发尾垂荡落在身后，浑身透出一股意气风发少年潇洒之相，她讶然，称呼在嘴边快要脱口而出。

    只是被此人打断，他先道：“别离他太近，不要可怜他，就在这里看着吧。”随后看向她，“算哥求你。”

    丹灵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侧了个身，站在丹启旁边，二人一白一红，隔着一段距离看着陈年往事，丹灵心中无限惆怅，但自知丹启要比她更煎熬。

    她如果没猜错，这里就是陌只身死之处，这段记忆更是丹启难以释怀的痛苦。

    虽然不知道目前到底是个什么具体情况，但她可以猜出来一点，这应该就是陌只丢失的那部分记忆，居然在石头里，那玉环是个契机啊，挺感谢当初巴卦让他带着，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助力。

    至于记忆怎么丢失，为什么丢失，这就不是她该知道的了。

    作为旁观者，她对一切过去的事情都无可奈何，深感其受也没什么共鸣。

    既无法，便要保持尊重。

    她不去看丹启的神情，比起陪着亲身去掀开尘封的回忆，她更想做回柳树，给二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哪怕这时间是一段虚影，也值得她这样去维护。

    只是作为妹妹，她知道哥哥的品性，看似潇洒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其实很容易体会他人的情绪情感。

    如果说无忧无虑是他显现的状态，那么伤心、难过、委屈、悲痛就是他心中的颜色，丹启这样的人，就是会把快乐传递给他人，把悲苦留给自己，往往招人喜欢，但很难被人珍惜。

    所以她知道，哥哥内心是脆弱的，如果现在她不在，丹启可能会做出很多冲动的事情折磨他自己。

    而如果有人在，他就不会了。

    于是默默站在身侧，陪着丹启重回记忆。

    可不想丹启先开了口：“他叫陌只。”

    丹灵抬眼。

    “他最初和我介绍自己的时候，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丹启惨淡笑一下，“他说，形同陌路的陌，形影单只的只。他说他生来就是要孤身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