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绫悬空。

    灵堂居上。

    驱邪安魂。

    钉棺下葬。

    入土为安。

    从此以后，她只是汐赜云，他只是汐昭祉。

    上天似乎捉弄汐赜云成瘾。

    她的父母因为接受不了这个打击选择搬家，离开这个满汐昭祉身影的地方。

    可路上，流民匪寇冲过来，抢掠了家财，杀害了汐家夫妇。

    秋娘为了保护秀秀和汐赜云，挡在她们身前，被蛮狠的匪徒大卸八块。

    她们跑啊，逃啊。

    直到身体无力，双腿麻木，也不敢休息一会。

    她们躲在树叶丛中，捂住对方的耳朵，拥抱在一起。紧紧贴在一起的身躯，困兽般抖如筛。

    汐赜云睁着眼睛茫然看着现在的处境。

    她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像是话本里的故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时间来不及给她多余思考的余地，也不给她解释，只是用俯视众生的眼睛，怜悯望着所有一切。

    汐赜云也只不过是祂眼里微不足道的平常生灵。

    祂会看到她的命运，也知道她会发生什么事，在祂眼中就是命中注定，更不足挂齿，只是记录着观看着每个人的一生。

    可汐赜云不会知道，因为她就是命运的经历者，还在局中的人。

    秀秀脱下外衣裹紧汐赜云冰冷的身体，对着她冻麻的手哈气揉搓。

    “秀秀。”汐赜云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多么悲哀，“我是不是没有家了。”

    秀秀一楞，将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道：“好好活下去，活下去就会有家。”

    汐赜云呆木道：“真的吗？”

    秀秀坚定点头：“真的。”

    汐赜云：“那你呢？”

    秀秀动作顿了下，停顿稍许，很快道：“我也是。”

    汐赜云：“好。”

    ——

    太阳落山后的林子里异常冷，她们浑身冻僵，渐渐连对方的温度都感觉不到了，汐赜云害怕这种感觉。

    “秀秀？”

    “我在。”

    “你还好吗？我们、要不要走一走，去找找有、没有人住、的地方”

    “好。”

    她们的身影互相搀扶，在暗夜闷盖下缓慢前行。

    前方的路看不见，后方的路不敢想。

    只是用似乎不存在的双腿，一步一步，一个脚印地往不归途徒行。

    汐赜云很冷，身躯在僵硬，她有些困倦道：“秀秀……我们……会走多久……”

    秀秀：“不知道，善妒饿了吗？”

    汐赜云：“不……”

    秀秀：“坚持坚持，灵国虽然没有多少人，但这里树木稀疏，一定会有人住的。不要放弃。”

    汐赜云：“好……”

    坚持。

    ……

    时间的流逝在她们身上似乎已经暗淡了，就如这苦涩漫天的黑夜里，人的双眼被蒙蔽，人的五感冻僵硬，冷色的温度覆盖在本该温暖的身躯上，所有的一切明明可以观见，但在此时，只有遍布全身的凌迟。

    她们走到了哪里？

    不知道。

    她们会走到哪里？

    不知道。

    她们只知道。

    她们是她们，不是一个人。

    脚步似乎真的在行走，眼前似乎慢慢重现天光。

    汐赜云抬头。

    云层遮蔽中的事物终于显露头角。

    是月亮。

    汐赜云：“秀秀。”

    秀秀：“怎么了？”

    汐赜云驱使手抬起，指向天空，道：“你看，是月亮。”

    秀秀也抬头。

    月光晕染在凋零的树干上，齐聚一堂的树木交织碰撞在一起，被月光抚照，仿佛蛛丝延伸，笼罩着这片大地。

    秀秀：“是啊，是月亮，白色的月亮。善妒，云散了。”

    说完，她重新看向前方。

    看不见尽头的树林，远处黑乎乎一片，好似从天而降的木柱高高树立，在周身遍布，竟让人感到无端恐惧。

    她缠紧了汐赜云的胳膊，嗓子艰涩道：“走吧。”

    汐赜云却没有动，她举着手掌立在眼前，从僵硬合不拢的手指缝中看残缺的月，它的光染色了手指轮廓的边缘，她愣愣问：“秀秀，你说，现在是真实的吗？”

    秀秀没想到她问这个，看向她，没有犹豫，道：“是的。”

    汐赜云：“你怎么判断的呢？”

    秀秀：“因为我还活着。”

    汐赜云：“那如果是在梦里活着呢？”

    秀秀：“那梦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