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这里的许多人都有整全的身体，却没有多少是在活泼走动的。

    除了三个走来走去的人传出的脚步声还算是点声音，其余尽管知道还活着，可也是无声的。

    石珩渡待在这样寂静的环境里久了，没由来的感到烦躁，抖着腿，手不老实乱动，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烦不胜烦。

    旁边两人也没好到哪去，四处走动。

    小石头面壁思过式的头抵着树，两手逗逗扣着树皮。

    “姐姐你这样扣手指会疼的。”

    石珩渡看去，一个如破布挂在树枝上的人，扶着树干艰难笑看她，一时间看去还以为是丧尸来了，小石头手一顿，蹲下身子，小声说：“你疼吗？”

    小苗点头：“疼的，但还可以忍。”

    小石头还是小声道：“那你会觉得不公平吗？”

    小苗一愣：“什么不公平？”

    小石头：“就是你会不会因为自己生这个麻烦的病，而感到上天的不公呢？”

    小苗沉默了好一会，后来看向石珩渡的眼神对了几分敬然：“你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我…………”他好似下定决心，“既会又不会。”

    石珩渡刚张口想继续问，小苗先一步说话：“会，是因为我觉得突来横祸毁了我，我是受害者，所以感到不公。不会，是因为我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遭受此祸，我亦是施暴者，毁了别人，所以感到公平。”

    他惨淡笑了一下：“谢谢你问我。”

    石珩渡盯着小孩布满血丝眼白，望向黑色发红的瞳仁里，欲言又止。

    小苗看出了她的心思，回望她：“为什么的话，恐怕就是，不管什么样的人，都是复杂的，能活的真诚相待的人，真实活着的人，稀之贵也。”

    他朝着石珩渡微鞠了鞠腰背：“再见了，陌生姐姐。”

    石珩渡神情复杂看着小孩离开。

    暗暗的清暖香味忽然而至，带来熟悉的柔白身影，零零叮叮的声音轻轻传来，眼睛还没有看去，脑海里的那个模样早已成型。

    该是什么样的，石珩渡居然发觉自己很清楚，真的看去时，心里不免突跳一下，嘴里喃喃道：“姐姐……”

    丹灵扬起唇角，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另一只手取出腰间的袋子，石珩渡想，这个是没见过的。

    只见白色偏黄一点的袋子里露出连枝的、串串晶莹粉绿相间的葡萄时，石珩渡脑子嗡了一秒，脑子待机中，双手已经下意识接了过来。

    “路上没看到有什么果子了，这是祠堂后面林里无人看管的葡萄树，如果不是攀上了墙，我也不会看到，就摘了点，给你解解馋。”

    手上的力度很轻，石珩渡有些感受不到，好像静电一样。

    丹灵的声音很轻很温柔，也像静电一样：“你昨晚睡着了没吃饭，今早不知道吃了没有，见着你的时候就很没精神，我不会做饭，只能摘果子了，本来说带你吃大餐，一直没实现，我会加快速度的。”

    石珩渡仰头看了她一会，努了努嘴，低下头，手指挑动着包袋，心不在焉道：“那可要快点哦。”

    “好，一定。”丹灵顺了顺她简短的头发，留了一会视线，随后看向周遭，静静站在树旁，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那一家三口干完活，整理好笔录，抬头向这边看时，才发现丹灵已经来了。

    沐天歌摇摇招手：“丹仙子，已经打点好了。”她侧目示意莲采汇报一下。

    莲采心领神会，也不看手中本子，稳稳道来：“濒至死亡已确认无神智者十一人，皆为老人，年龄大概在六十五岁之上，神智混乱时而清醒者三十人，年龄在五十岁至六十五岁之间，目前持续发热不停的有三十三人，断断续续发热有一百三十七人，这一百七十人大都是中年人，只有九个孩童，另外剩余两百零七人，年龄各有，皆皮肤生疮，除此之外其余症状全无。只是所有人都躺在地上一言不发，不知道是不是炙病的症状。”

    其实莲采说着说着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也只是无关痛痒的突然情绪，没有打断整个节奏。要说，也实在是那双亮亮的眼睛认真看着自己，倾听自己说话的感觉很微妙……是一种被人认真对待的感觉。

    在自己说完的十秒内，莲采说不好自己的心里感受，也说不好丹灵，她突然觉得这个相处不久的大姐姐身上仿佛短时间内，发生了无形的变化，凭借莲采现在的阅历和悟性，她还无法懂得。

    很快，那双眼睛的主人思索之后重新望向自己，道：“谢谢你们，辛苦了。”

    莲海宴：“不，是分内之事。”

    沐天歌点头：“嗯。”

    丹灵没接话，转向人群那边，一步一步走过去。

    她俯探这些人，问：“你们想活吗？”

    良久，无人理她。丹灵也不恼，更没有尴尬，静静地又问：“那，你们想死吗？”

    想活，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