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介臣得知子规的事时,贬谪文书已交到了苏家。他扔下手中的事急急忙忙跑到苏府,一头猛汗,自以为妥当的安排了此事,万没想到会发展到这步田地。
子规将杜詹的信递给介臣,“这京城不留也罢。”
介辰将日日伏案的脖子往后微倾,打开了信。子规看的出其中内容着实震惊到了这位宰相,介辰倒吸进腹中的气半晌都未吐出来,下巴张的越来越大,瞳孔中的神色从不相信到不得不信再变成不敢信。子规知道,这件事于介臣,说是圈套也不为过了。
喝了好几口茶定神,白介臣才缓缓开口:“子规,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替你交审查银子吗?”
子规不解。其实李铸比他更需要那笔银子,杜詹也是,但偏偏介臣就像选定了子规一样。白介臣将手中的信放回桌上,信的一角已经被攥出一些皱褶,“因为我知道你最值得,每个人都有他们来科考的原因,杜詹为了吃上饭还上借亲戚们的银子,安甫为了一抒情怀,李铸为了光耀家门,而你不同,你与我一样,希望有人能站出来为天下的百姓谋福祉。”
子规干笑了一下,初心是这样不错,但自己在这所谓官场摸爬滚打十余年,不过是烦扰于各色枯燥的政务和门派斗争,为民请命的事,反是一样也没做过,想来很是惭愧。
白介臣接着说:“前几年老臣们几乎全员隐退,留在这里的清流越来越少了,若是你还要走,那污水迟早要变成滔天巨浪吞噬一切。”
子规想起当初要去澄清审查银子的事时,介臣也说了类似的话,但是这次他不想听劝,“弗儿的宅子,白送百姓也不能让某些人敛去,我的时间精力也是,在这里才是被浪费。”
白介臣却不甘,上前抓住子规的手,“苏兄!可是天下的兴衰不是你为百姓出谋划策那样简单,终究还是要归在那个人身上,我们若不在,偏听则蔽,君主会在错道上走远的。”
子规脱开他的手,沉吟片刻,还说什么,说了还有用吗,那个高位之上的人还会听?他用手敲了敲那封信,“医者只救尚有生机的病人。”
白介臣深深叹口气,将眼睛闭起来,不知道是不愿再看子规还是不愿再看这局面。子规的语气倒是很平和,甚至有些轻松:“替我照顾安甫,他总还是不甘心,不愿意同我离开。”
罪臣苏子规贬谪澄州,即日启程。
马蹄声噔噔的往远处疾驰,车轮将官道上原有的痕迹压的更加清晰,夕阳如淬炼的铁水,中心是闪烁的黄,四周是散射漫天的绯红。车上的人两三白发藏于鬓间,睡的很安稳,肩头靠着他的妻。
事已至此,白介臣意识到再不阻止这场纷乱,必会后患无穷。他找到君王,跪承诬告之事,自行请罪,请君王了结贪腐清查之事。
君王赵彻笑眯眯的看着他,问这难道不是他想要的?
一阵寒意从脚底升到额头,一生善辩的白介臣也沉默了。这当然不是他想要的,他不过是想以雷霆之势肃清隐匿的蠹虫,现在杜詹以此为借口大肆打压异党,如马车脱轨一般大势难挽,罪责却只能白介臣一肩担下,毕竟,杜詹清缴来的所谓赃款,都进了皇家内库,说句大逆不道的,君王就是杜詹同谋。这不是白介臣想要的,却是君王想要的,赵彻一问,推的干净。
白介臣站起来,看着君王隐藏在笑意后阴沉的眼神,行了一个大礼,“陛下,若群臣知道鹬蚌相争最后得利的渔翁是谁,您猜大家会怎么想,杜大人入了府库的东西,明细都一一记录,我觉得现在掩声匿迹还来得及。”
此话一出,赵彻明白,自己的这档子便宜也算是占到头了,白介臣手中定是已经拿到了这份清单。帝王借着清查臣子的由头往自己兜里揽银子的事一旦被天下人知晓,自己的声誉便岌岌可危。这白介辰,真是聪明的让人厌恶!
事已至此,白介臣都到了不惜以君王名誉相要挟的程度,赵彻也不得不颁了延缓新政的诏书。杜詹气的脸色焦黄,他不愿承认自己比不上白介臣,无论是读书写文章还是做官运筹帷幄,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本该流入自己府里的银子被半路拦截,自他有了银子,从前那些斜眼瞟他的亲戚都要拱手哈腰的来阿谀奉承,银子,真是好东西。
既然不能从百官那收,从百姓口袋里掏一掏也是有的。数日后杜詹便向君王提议,益国的税收,自先帝以来从未变更,现在国家发展向好,百姓安居,也应当适时的调整税负,拿来充盈国库,以作战时之需。百官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几转,没有人敢出声,朝堂之上一片沉寂。以往这种时候,苏子规会先站出来,将利弊分析一通,然后白介臣趁热打铁将这些狗屁的建议挡回去,但是现在只有白介臣一个人,站在空空的议政堂中,慷慨激昂的发表民生艰辛不得在雪上加霜的言论,没有臣子复议,没有一个支持的声音,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以杜尚书牵头的赋税改革先在京城施行起来,安甫第一批成了受害者,以前微薄的收入尚不能负担生计,还需子规帮忙想法子,如今这这样沉重的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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