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元宵,皓月当空,满城鼓乐齐鸣,行人手持彩灯穿过大街小巷,到处歌舞百戏,火树银花。即便前不久檀刹才平息一场异变,眼下也要被这场热闹给掩盖过去,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距檀刹城不远处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府邸,就且唤它道豫。道豫雕梁画栋,巧夺天工,为檀刹城里最出名的木匠所造。道豫府老爷在京城里做活,乃朝廷重臣,俸禄丰厚,就算现在撒手不干,手头的积蓄也足够养活府内上下几百号人。
道豫府上下行事并不张扬,连外头的人也难见里边的人几面,许多时候肃清沉寂,今日却锦旗飘扬,红妆十里,大概又是赘婿上门,这还要从民间流传着有关道豫府的不少传闻说起。
都说道豫府老爷膝下只一女,因而格外疼爱,可以说是要月亮便有月亮。凡只要此女所喜,他上刀山下火海也会给他的心肝女儿寻到。
道豫府那千金曾在珠帘后舞动一曲,碎珠伴行,妖媚毒蛇诱人上瘾,又如云雾沉浮天地,清冷而不可求。但她却从不露面,众人只知其媚骨天成,身娇体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不知道豫府千金芳龄几许,相貌如何。
因此百闻不如一见,纷至沓来的各路人士以重金求见,偏偏道豫府千金皆以身子抱恙为由回绝,于是私底下便传出其样貌丑陋不敢见人之类的说法。
然而近来三两日,道豫府却贴出诚招赘婿的告示,众人简直要惊掉下巴,随即这件事情被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认为其此举不妥,有权有势的道豫府竟然要上门女婿,岂不是拂了那些意与道豫府结亲的高门望族的面子?
但事实上,有人声讨,自然有人赶着上前。很快,提礼的高大英俊男子接踵而至,而在这些人当中,有两人被道豫府相中。
第一个被相中的男子在道豫府为他挑选好的良辰吉日后独自上门拜访,本以为拜访日过后,能与道豫府千金结为良缘,便是欢天喜地……可自那日之后,男子竟音讯全无,众人寻他下落,无果,最后只能判定他离奇失踪。
新婚之夜,姑爷没了踪影,而对于此事,道豫府老爷深表痛恨。
那日他小女在房中等候,却迟迟不见人来,原来是自己的郎君在新婚之夜里丢弃了自己,天之骄女一时竟沦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可怜的千金悲伤欲绝,跳进府上池中想要就此了断,幸好及时被人救起,从池中捞出时仅剩最后一口气。
可活下来的千金之后并没有恢复从前模样,整日失魂落魄,郁郁寡欢,她被迫接受种种异样的目光以及背后的指指点点,仿佛被人抛弃全都归结于她的问题,仿佛她的芳名也就是个笑话。
如此延续整年,道豫府千金未曾走出道豫府半步。直至一年后,道豫府再次宣告为千金再纳贤婿,只不过这次场面倒是冷清不少,添了几分沉重与死寂,即便这样,也还是有人期盼能牵上道豫府这条高枝。
于是,第二个被相中的年轻男人是位地主的儿子。
可是命运弄人,就在婚日再次大办时,准新郎再次消失在了新婚夜,新娘一人独守空房。此番,道豫府独生女彻底沦为所谓的灾祸,这种人只会惹来不幸,是灾难的源头,所有人开始避之不谈。
然而,第三年道豫府仍旧贴出告示,行事可谓诡异无理,再者先前接二连三的失踪让人望而却步,弄得人心惶惶,甚至已然有人闹到官府,请求仙门严查道豫府,说是有暗鬼作祟,又或者道豫府上下根本就不是正常人,毕竟仙妖人鬼魔几界混乱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
于是元宵今夜雨敲石板,竹林晃影之间,道豫府大门敞开,心焦如焚地等待着要迎接那被大雨阻了脚步的俊俏新郎。
轿子朱樱,裁剪的花纹上系着只有一指宽的铃铛,铃铛接连清脆作响,混着抬轿人前行的节奏,陷入泥土的沉重,宛如青瓷碗摔在了几万匹丝绸缎之中,执烛而行。
隔着遮挡的轿帘,一抹鲜红盖头若影若现。
云动雷闪之际,乍起的、凛冽的寒风吹得衣袍乱飞,折断的枝条砸在轿子上,被来人踩在石阶上。
“到了。”
“郎君。”身着露白薄衣裙纱的女子轻启红唇,她俯身伸出手耐心等待。
轿里的人闭眼凝神,宽大的喜服罩在她身上,松松垮垮,两手交叠于腹前,其中戴着只玉镯子,佛性护佑,又懒散又庄重。
突然的停轿让手腕上的玉镯子往前滑动几分,透出内里,刻着“卫桥”二字,这是她的名。
卫桥顿了顿,不动声色的把玉镯子推回到它原先位置上。
她睁眼,抬手想要掀开身旁帘子一角,谁料那轿帘就像被钉死在上边纹丝不动。
果然。
卫桥不由低笑一声。
尽管今日这一身是依照民间男子婚娶标准打扮的,平日娇俏的两条辫子被规整盘成立髻,撤去了一头铃铛花饰,素面朝天,穿上不合身的婚服,用易容术对形象稍做整改,也还是能瞧出那么几分秀丽与柔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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