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

    唐芯结束毕业设计的实验部分，回到寝室打开电脑打算大干一场之时却接到了医院用外婆的手机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说，外婆在楼梯上摔了一跤，被路过的好心邻居帮忙送进医院，情况很严重。

    通话不知何时中断，少女晶莹璀璨的瞳孔变得空洞无神，仿佛裹了一层厚厚的阴翳，脸上写满了迷惘、不解、不可置信。

    怎么会呢？唐芯在心里试图反驳医生的诊断，外婆看上去明明那么硬朗，走路风风火火，动作间尽显灵活矫健，平时上楼下楼、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轻轻松松，干活的时候那利索劲儿看着比她更像年轻人。

    怎么会呢？是不是误诊，老家是个小地方，手麻脚乱下拿错报告或者说医生学艺不精，这都是有可能的。

    不可能的，外婆一定不会有事……

    大脑空白一片，只听见心底的声音反复告诉自己这件事有多荒谬。

    麻木地操作手机买好回老家的高铁票，然后摁灭屏幕，直挺挺地一动不动呆愣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唐芯猛然回神，捞起外套披上就往外冲。

    ——————

    温斐直到第二天的早上才接到唐芯的电话，那是温斐时间凌晨7点，厚厚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遮住阳台，挡住了阳光。

    枕头旁冰冷的手机不知好歹作响。

    圆脑袋往左边一歪，试图闭目塞听，那是对大清早扰人清梦的噪音无声地抗议。

    铃声仍在不知疲倦的嗡嗡作响，回荡在窄小的空间里竟有愈演愈烈之势。

    抗议无效。

    温斐哀叹一声，认命地把右手从被窝里慢腾腾伸出来，朦胧睁开眼，手指在看见来电人名字的那一刻迅速从红色按钮移到绿色键。

    “喂——？”刚睡醒时沙哑的音色带着有气无力的语调不情不愿发出。

    “斐斐，外婆病了，怎么办……”

    带着哭腔的嗓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四处碰撞膨胀，最后穿过手机，裹挟着来自远方的无助与恐惧，狠狠砸在心尖。

    温斐双眸“唰”地睁开，左手撑在床垫上用力，翻身坐起，整个人瞬间清醒。甚至能想象的到，唐芯此刻蜷缩成一团，像一只瘦弱的无家可归的流浪猫，窝在医院不知道哪个小角落，紧紧握住手机，颤抖着拨出这通电话，向他发出求救信号的样子。

    “病了就治。”他听见自己冷静坚定的声音在空荡的室内响起，其实他很清楚，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不然唐芯绝不会挑这个时间点给他打电话。

    “医生说、说，没、没办法了，呜呜呜……”唐芯终于支撑不住，放任自己的情绪肆意宣泄。

    她坐在医院楼梯间，双脚支起撑着身子不继续往下滑，左手抱住两条小腿，右手手肘撑在膝盖上，前臂控制手机贴在耳边，手指无意识抓握头发，整张脸埋在大腿上，低声抽泣。

    冷气从冰凉的大理石地板穿过单薄的衣裤侵入血肉然后渗进骨缝里作孽。她恍若孤独的漂在无垠的汪洋大海，电话那头的人是她此刻唯一的浮木，她拼了命的抓住，慢慢爬上去，然后好像躺在了一艘小船里，虽然只是一叶扁舟，却是她抓住的容身之所。

    温和冷静的声音不断从电话那头传来，哪怕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但这并不妨碍她觉得有了一点点的安心。

    “我现在先联系你的室友，让她们帮忙把你的电脑送到楼下，我去取。”

    “你记得向辅导员和毕设导师请假，如果有什么手续要在学校办，两点前和我说。”

    “我定了下午回家的高铁票。”

    “你不要忘记吃饭。”

    “哭完了记得去买瓶冰水敷一下眼睛，顺便买盒润嗓子喉片。”

    ……

    ——

    温斐一条条细致嘱咐着，语调轻柔和缓，惯来清冷的声线被情感染成温柔的色泽，平稳理智的口吻里藏着难以遏制的担忧与焦急，和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害怕。

    他知道唐芯此时肯定没听他说了什么，但是没关系。

    他知道唐芯的习惯，有设置通话自动录音，所以这些话最后一定会被听见。

    他知道唐芯只是需要时间来处理压抑了一天的情绪，在此刻，在他的声音里。这个时间不会很久，或许几分钟，或许十几分钟，她一直都很坚强，更何况，现在外婆还需要她。

    他知道，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在唐芯有所回应前，一直说话，片刻不停地说。

    正事说完，只能找一些无聊的废话说。

    “我已经定好票了。”

    “你室友说OK。”

    “我现在去拿电脑了。”

    “你午饭吃什么。”

    “我还是在食堂吃吧。”

    ……

    ——

    唐芯从情绪中抽离出来时因为哭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