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在挂着薄霜的早春里。
赵梧抬首,恍了一瞬神色。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很快垂首,应道:“回殿下,臣只是奉命行事。”
虞饶不欲为难他,递回使节令,走下马车。
青言跟上她,将披风覆在她肩头:“殿下,风有些凉。”
虞饶拢着披风,环顾周遭。
尚在郊野,脚下是葳蕤草木,迎面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是西延使节所乘。
双方已经会面,对面的马车却纹丝不动,车中人并不打算出面相迎。
虞饶端详着紧闭的车门,眉头微皱。
南楚势弱,却还不到任人欺凌的地步,西延使节举动傲慢,显然没将她们放在眼里。
青言察言观色,先一步替她开口:“不知西延的使节这是什么做派?”
马车旁的侍从低垂着头颅,对面依旧悄然无声。
青言神色微变,继续讽道:“请我们殿下在外等候,却不愿坦诚相迎,这便是西延的待客之道?”
“青言。”敲打够了,虞饶出言制止。
对面也终于有了动静。
马车中的人仍不露面,只车窗微动,自窗侧探出一只指骨修长的手来。
赵梧见状,忙跑上前。
那人拢着车帘一角,低声言语,叫人听不清楚。
一语终了,赵梧再次看向虞饶,神色犹豫。
他走来,咬咬牙才道:“殿下,我们主子说,请殿下移步,乘西延的马车入城。”
虞饶向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马车简陋,毫不起眼,隐在一众侍卫中,像是运送物件的车辆。
行事如此无礼,也难怪赵梧有口难言。
青言更加不平,忿忿道:“好大的胆子,我们殿下万金之躯,也是你们能肆意摆布的?”
赵梧无言以对,登时屈膝,跪地请罪。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
“无妨,既已来此,悉听尊便就是了。”眼见赵梧的头都要埋进土里,虞饶终于开口,替他解围。
她望向远处轻动的车帘,“不过,还要请大人带路,我同你们主子有几句话要说。”
赵梧神色感激,恭敬引路。
虞饶走到马车一侧。
车窗半开着,那人的手还搭在窗沿,骨节分明的指微曲,上面挂了只素净的白玉戒。
他似乎早有预料,不等赵梧开口便动了动手指,示意他退下。
赵梧躬身退后。
指节上的玉戒泛着莹润的光,虞饶的视线在那只漂亮的手上停了一瞬,踮起脚,径直拂开了车帘。
车窗摆动的吱嘎声响起,少年人正安安稳稳地坐在帘后,他侧首,目光触及虞饶的眉眼,冷淡而平静。
虞饶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对上那双清寒若霜雪的眼睛,恍惚了一瞬。
早春的山风拂过少年的鬓发,他眉头微挑,抬了抬手腕。
掌心一凉,是他拨开她的手指。
虞饶猛然松开手。
车帘重新落下,带动窗框撞在侧壁,发出一声震颤。
微风拂过面上的轻纱,虞饶心头余震不止。
她缓行两步,才回首,问:“还请问赵大人,来迎我们的是什么人?”
“回殿下,是我们的九殿下,太子殿下事务在身未能及时赶回雍都,陛下这才命九殿下代其前来。”赵梧忙应,又压低声音道,“九殿下他……才回到雍都不多时,还不大适应西延的礼节,有不周之处,请殿下勿要见怪。”
赵梧的解释尽善尽美,虞饶点了点头。
她面上没什么表情,赵梧以为她心中仍存不满,也不敢多言,忙扶她上了马车。
马车内里与外在一样简陋,座上连软垫也无,虞饶抚着冷硬的木板,久久没能回过神。
她没有看错,当真是他。
传言不假,这毫无音讯的一年里,他果真回到了西延。
马车调转方向,虞饶掀开车帘,正巧见那辆富丽堂皇的马车自旁而过。
青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殿下,原来他就是西延的九殿下……我进宫前听过民间所言,这位九殿下半年前自南楚逃走,回到雍都,才一回来便接手了西延皇帝手下的苍鸾卫,在雍都有好大的权利。听说他性子乖张,手段狠厉残暴,今日一看这副模样,果真不是个好相与的。”
虞饶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仍落在那辆马车上。
马车颠簸,帘帐掀动,依稀能看到他滚了金丝绣线的衣袖。
眼下分明是属于西延的早春,虞饶看着被风拂乱的帘帐,却好似回到了一年之前的南楚。
一年前,他们在南楚的行宫见过一面。
彼时正逢春祭,南楚与燕国在淮水交手,南楚败势已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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