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敷衍笑道:“你好啊,嫂嫂。”
若换做是寻常未出阁的小女娘,被她这么一调笑,估计臊得都快哭了。可秦妙一向不在意这些,她淡淡瞥了一眼何漪,道:“何娘子倒是挺热情的。”
她喝了口热热的茶水,方才感觉冻缩的身体回了点温度,想了想又补充道:“看来你与岳侯兄妹感情甚好啊。”
它好就好在兄妹相见如同陌路。不仅兄妹如同陌路,母子亦是。
在座的各位谁不知道岳峙与安成君之间的龃龉,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事态的发展。上次周雅言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她们可不想把这位惹得发了疯,被拎到冰天雪地的外头,从假山上丢下去。
何漪猝不及防地被将一军,脸色青了好一会儿才扯出一个笑来:“阿兄与我只是分别太久,但不论怎样说,我都是她的亲妹妹,血脉亲情,这一点是无法更改的。”
“噢……”秦妙夸张地点了点头,“兄友妹恭,着实可喜……”
“还未嫁到我们家,就开始搬弄我家是非了?”殿外传来怒声,“你这样的新妇,我家还真要不起啊。”
“我阿母来了。”何漪得意地伸了伸脖子,挑衅地白了秦妙一眼。
安成君拢了拢身上的白狐狸毛披肩,双眼四处扫视着,慢里斯条道:“哪个是秦娘子啊。”
何漪很无理地指向秦妙:“阿母,就是她了!”
李泽兰顿时感到一阵头大。她这位姨母,素来心直口快,说话不过脑子,比李思芜还难带。她悄悄瞥了一眼秦妙,生怕秦妙又听了什么话突然发起疯来,见后者还在端着茶杯发愣,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除夕之宴历来由沈皇后操持,出不得半点差错。她离开座位迎上去,满脸堆笑道:
“姨母,您怎么来这边了,是母后让我们过去吗?”
安成君道:“二殿下,我是慕名而来,见见这位秦娘子而已。今日是什么日子我心里有数,殿下放心好了,我只同她说说话。”
她行至秦妙跟前,见秦妙还是无动于衷,随即沉下脸道:“你就是秦妙?见到长辈,不知道要起身问个好吗?”
秦妙放下手中茶水,换了个舒服的坐姿。众人都以为她会乖乖顺顺地起身行礼,没想到她立马又坐回去了。
安成君冷哼道:“没教养……”
“我这是为夫人着想。”秦妙打断她道,“夫人向郡主行礼是本分,向小辈行礼却有损颜面,如此你我两两相抵,岂不是正好?当然,若是夫人不跟我小辈计较,愿意放下身段给我行礼,呵呵,也是极好的。我都听夫人的。”
安成君高高在上惯了,让她当众给秦妙低头行礼,这无异于打她一嘴巴。几个从前和她有过节的女眷已经偷偷笑开了。
“好,你,你不行礼也罢……”安成君咬了咬下唇,咽下了这口气。她安慰自己道,反正成婚以后她作为君姑,有的是机会拿捏这个没教养的小女娘。只要不孝顺、不恭敬的名头往秦妙身上一按,看她还能翻出什么浪。
安成君开始毫不避讳地说教起秦妙来,一会儿说她长得太瘦,身娇体弱,照顾不好郎君的衣食起居,也不好生育,还说回去要给岳峙挑几个身体壮实好生养的丫头备着,等大婚了一同送过去;一会儿又说秦妙书读得少、没见过什么世面,要她以后好好跟着自己学规矩。
在场的大部分都是未出阁的小女娘,被这样无耻的言语一激,很多都起了忿忿不平之心。可唯有秦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坐在那边剥着橘子。
安成君说得口干舌燥,发现眼前之人还是冷冷淡淡的,不由得怒从心中起:“君姑说话,你有在认真听吗?”
“听着呢,夫人可是说完了?”秦妙搓掉手指上粘着的白色橘络,平静道,“说完了就该轮到我说了。”
众人心道,完了,要发疯了。离安成君最近的人已经下意识地后退了好几步,生怕殃及自身。
谁知这位郡主站起来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袖子,随即起身离开座位,行至安成君跟前,上下打量了她几番,向她伸出了手。众人皆以为秦妙要动手揍人,谁知她手伸过去只是碰了碰安成君发上垂下的步摇流苏,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就往殿外走去。
所有人两眼一黑,她她她,就这么水灵灵地走了?
安成君在她身后大怒:“你想干什么去!你要去找子渊来给你撑腰吗?我告诉你,没有用的,他是我生的,是我……”
秦妙止步回头道:“我没有要去找他。”
“那你要去做什么!?”
“去找陛下啊。”
安成君一头雾水:“你找陛下干什么?”
“退婚啊。”秦妙故作懵懂道,“你不是说我当不好你家新妇么。夫人不好意思同陛下说,我好意思啊。我去同陛下说,让他给我和岳侯退婚!”
安成君一手指着她,“你”字还未出口,便只觉两眼一黑,一头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