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号:129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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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阳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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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令二十二年秋,在大凉摄政长达三十载的大娘娘已近弥留,苏合香的味道扑了满殿也盖不住这朵曾在御座上绽放的金边牡丹的衰朽之气。

    往来宫人行色匆匆,已在按帝令为大娘娘预备后事。

    提箱箧笼的太医成群结队地候在殿外,谁也不敢高声语,恐惊了圣人事。

    垂花殿内,只余官家母子并一名伺候太后起卧的女侍。

    “哀家这一生,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生死荣宠,早已看开,但只有一宗,怎么都放心不下。”

    大娘娘歪在贴身女使肩头,被史官都提笔赞一句的满头乌发已经衰白,眼角深深向下,岁月在她脸上织就的沟壑,手握天大的权力也不能将其填平,但哪怕她已经面露五衰之相,威严却依旧如故。

    她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手教导提拔出来的官家,浅琉璃色的瞳子里的审视满溢出来,宗室里选出来的小皇子,无论品貌性情,无一处与先帝相似。

    官家一时不敢与其对视,避其锋芒掩饰一般向榻边的黄花梨妆台。

    “皇帝,你给哀家一句实话,哀家的元娘,究竟去了哪里?”大娘娘说完这句,又是一阵沉重的呼吸,锐利的眼却不肯从官家身上挪开,“就算你因忌惮哀家而敌视元娘,可元娘她姓萧,是敕封的郡主,与你同宗同源,皇帝,你昏聩了吗?”

    大娘娘抓住官家的手,修长的指甲深深掐进官家的手背里,“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他日百年,皇帝便攥着哀家与元娘两条性命去见列祖列宗吧。”

    素有孝名的官家低声道:“儿臣不敢。”

    大娘娘由着陪侍女侍擦净额上的汗珠,“悬黎悬黎,本应是悬于高堂的玉,只求官家,看在多年母子情份上,不要叫这块美玉碎在胡地。”

    官家眼前却浮现了数月之前,头插芍药的萧悬黎,跪在御座之下,行大礼对他说:“叩请官家允准,萧悬黎自请替殿前太尉之女温照楹和亲契丹,以期修好,北境永宁。”

    这是萧悬黎此生第一次对他行叩拜大礼。

    官家垂下眼,却怎么也避不开眼底的那一抹粉白,芍药,多么有情的花儿,却别名将离。

    “这是她自愿的。”官家轻声轻语,不知是说给太后,还是说给他自己。

    得了这一句准信儿,手握权柄呼风唤雨多年的段太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带着对元娘的不舍,不甘地合上了眼。

    而已经不算年轻的官家看着自己手上被大娘娘抓出来的印子神色晦暗不明,宫人婢仆见上首的贵主没了声息,哭成一团。

    汴京,终于变天了。

    秋风乍起,卷满地黄花,却无法将垂花殿的哭声与惦记吹到高阳关去。

    莽莽黄沙之中,一列从汴京而来的送亲队伍,且行且停。

    公主仪制的十二人抬金铜婚车被使臣和行障坐障稳稳地护在队伍中间。

    婚车之内,萧悬黎放下扇子掀开了盖头,捂着胸口等那一阵让人呼吸不畅的心痛慢慢缓过去时,两行清泪不知不觉得滑了下来。

    泪水将她的妆面拖出两条轻痕,不损姿容,倒更像是精心画出来的啼泪妆。

    萧悬黎拿随身铜镜照了照,阻止了身旁的侍女递过来帕子和铅粉。

    “这才有和亲女的模样。”她审视着镜中的自己,眼中没有惶恐悲戚,添这两条泪痕,正好让自己显得更加孤苦无依一些。

    加之连日赶路的辛劳,配上眼底淡淡的乌青,才勉强像个受惊的鹌鹑了。

    只是这受惊鹌鹑一开口就漏了底,冷静地不像话:“最迟明日,和亲队伍便会走到高阳关了,出关便是契丹,朱帘翠幕,到时你们二人便随折返的半数送亲官员回汴京去,回王府去照顾我阿娘。”

    契丹悍蛮无礼,何必叫两个小丫头跟着自己奔赴未知的命途。

    真珠九翚四凤冠藏起满头青丝,深青褕翟衣穿在这萧氏贵女的身上更为她添三分气魄。

    朱帘翠幕却争相摇头,哪怕她发号施令时,像极了宫中那位手握朱笔的大娘娘。

    “我同翠幕陪伴娘子长大,娘子上刀山下火海也不能抛下我们两个。”朱帘异常坚定,一旁的翠幕也附和她的话,重重点头。

    “你们得回去。”萧悬黎将垂绣窗帘掀开条缝,立时有沙子顺着缝隙吹进来,呛得主仆三人咳起来。

    萧悬黎放下窗帘,翠幕仔细地将其掖好,不叫一点风透进来。

    “你们得回去帮我看顾阿娘,也要盯着照楹,不许她做傻事。”

    她得罪了官家,依着官家的性子即便她不和亲也不会有活路,还不如替好友和亲,既保全了挚友性命,也应了官家的心思。

    “你们知道的,我也没什么未竟之愿,放心不下的也不过那三四人,身后无人可托,只剩你们两个。”

    只是可惜再也见不到金明池上龙舟争标了。

    萧悬黎深吁一口气,便听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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