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号:12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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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前,我们也在酒窖后面种过几株玫瑰。那可真是甜美的香气啊,你还记得吗?我们还常用它们和水果一起熬成酱,做成点心,或是抹着面包吃。”

    “我记得,因为那玩意儿比赤霞珠的果皮还涩嘴,Gianni。”

    他的得意爱徒一点也不捧场,只是抱起了胳膊,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地嘀咕着:“你们能吃得下去,完全只是因为Darlan夫人往里面加了致死量的砂糖。”

    “多亏了你的醒酒技术,Ivan,这支‘兰陵琥珀’已经被完全地唤醒了。”

    做老师的那个只假装什么也没听到,陶醉地悠游于酒杯的世界里:“果实的味道闻起来很甜美,像新切开的无花果,还有新摘下来的红李子,令人感到发自肺腑的愉快。我要是没猜错,应该是用晚收品种制的吧?”

    岳一宛点了点头,“晚收的马瑟兰葡萄。”

    他的声音有些忐忑,还夹杂着几分明显的拘谨,就好像是在毕业答辩上交出了一篇漏洞百出的论文:“还混酿了一些赤霞珠,和少量的西拉。”

    “很完美的采收,对成熟度的控制非常精准。”Gianni叠声赞叹:“还有,这可爱的奶油与甘早的香气,哈哈,这是在橡木桶中陈年而得到的结果吧?十二个月,还是十八个月?”

    “十六个月。”岳一宛回答,“原计划是桶陈十八个月的,但十六个月的时候,我觉得再放下去就会有点‘太超过’了。”

    Gianni微微一笑,举杯品啜了一口酒。

    “非常饱满的酒体,单宁的骨架也很踏实。酸度平稳,没有过分锋利扎嘴的感觉。”

    他转动着手里的酒杯,灰蓝色的眼睛轻轻地眯了起来,似是在细细回味着口腔里的余韵。

    “斯卡拉大剧院的咏叹调,厚重,但又华彩飞扬。我愿意将这支‘兰陵琥珀’比作是这样的事物。”

    他笑着抬起了眼睛:“干得很好,Ivan,斯芸酒庄应该为你而感到骄傲。”

    面对老师的夸奖,斯芸的首席酿酒师只是不置可否地撇了一下嘴。

    在岳一宛这个年纪的男人身上,这实在是个略显孩子气的动作,但杭帆和Gianni早都已经不以为怪了。

    片刻的犹豫之后,岳一宛最终放弃了任何形式的迂回,单刀直入地掀开了这个问题。

    “我能请您诚实地告诉我吗,Gianni老师?”

    “作为酿酒师——不是作为斯芸的首席,也不是罗彻斯特集团的顾问。如果不考虑任何商业化的立场,只是单纯地从酿酒师的角度而言:你认为,‘兰陵琥珀’是一瓶足够好的酒吗?”

    放下酒杯,老酿酒师意味深长地看向他。

    “‘足够好’是要有多好,Ivan?这个世界上甚至还有很多人不喜欢86年的拉菲呢。”

    “如果有人跟我说他讨厌86年的拉菲,我会和他击掌三次并大力夸奖他的品味。”

    岳一宛回以他经典的反讽腔调。

    Gianni老先生眨了眨眼,灰蓝色的眸子里渐渐流淌起了狡黠的笑意。

    “啊喔,Ivan。”

    他嗤嗤地笑起来,活脱脱就是一个正在对邻家小孩恶作剧得逞的顽劣坏老头。

    “我发现了,你不喜欢自己的酒,是不是?‘兰陵琥珀’,多动听的名词,可我就说你怎么从没在邮件里提起过这个!”

    无动于衷地,岳一宛抱臂站在原地。

    “酿酒师不喜欢自己的酒,就像诗人总是会更喜欢别人的作品。”他说,“这很正常,不是吗?”

    “嗯哼,嗯哼。”

    前后左右地来回移动着自己的坐驾,Gianni乐颠颠地晃动着他那颗鬓发霜白的脑袋,像是个坐上了投币摇摇车而兴奋不已的老小孩。

    “你说得有点道理,Ivan,有点道理。我以前也曾经这么想过,我是说,中年的时候。”

    他笑嘻嘻地看向自己的得意门生:“但你才几岁,Ivan?你不会这么快就开始中年危机了吧?”

    “别闹了,Gianni!”岳一宛厉声道,“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这对我很重要。请你认真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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