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起手肘,压上自己那个空座位的椅背,俯身越过瑞德肩头去看同一份资料,“那我们就不能排除帮派作案的可能。”
“可是现场看起来不像帮派通常的作风,虽然有尸|体,但太干净了。”瑞德不以为然,他迅速反驳了这个思路,紧接着补充上详细的理由,“他们要么通过极端暴力或血腥来震慑他人,展示地位;要么下手隐蔽,干脆不留尸首,直接让人‘失踪’,以规避大众关注和执法部门的追查。用折衷的方式谋杀对他们来说反而没有意义。”
说到这里,年轻的探员顺手把一缕因低头而滑落到眼前的头发重新别回耳后,眉眼间仍残存有困惑不解的痕迹:“不过关于折衷,我确实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矛盾点。不明嫌犯在选择作案目标和地点时,似乎采取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标准。”
“第一位受害者雷蒙德·科顿是高位截瘫的退伍军人,第二位受害者妮可·马丁内兹是勤工俭学的大学生,第三位受害者内森·卡曼是长期在花店工作的单身父亲,第四位……呃,加西亚?”
显然,即使天才如斯潘塞·瑞德,涉及警方调查的最新进展时,也不能无中生有,同样需要一点场外援助。
“加西亚随时为您服务!”一直和他们保持通讯的数据分析师被叫到名字,立时心领神会地打开摄像头,露脸打了个招呼,“让我看看,我们的第四位受害者名叫维多利亚·罗宾斯,67岁,退休人士。这个可怜人的丈夫约翰·罗宾斯五年前因病去世,她没有再婚,目前和45岁的未婚女儿克莱尔·罗宾斯住在一起。”
达弗涅欧斯旁观他们这一番互动,不免感觉有些新鲜。
以前他做的都是卧底任务,跟进一个案子所需的时间短则几周或几个月不等,长则动辄几年,潜入期间与团队的信息传递渠道和时间严重受限,一旦出现突发状况,多半只能依靠自己的临场反应顶上,事后再找机会复盘总结,因此对局内后勤技术人员的依赖往往比较微弱。
现在看来,将来的工作中必定不乏这种小组内部频繁、紧密的远程合作,他需要一定程度地转变过去的思维,主动适应新的工作模式,才好融入团队。
而且必须承认,科学技术的更迭进步能为人类增添许多便利与益处,在刑侦方面也不例外。
加西亚的工作就是个很好的证明,如果小组内缺少她这样的技术专家,那么他们就得等抵达警局后才能拿到第四位受害者的基本资料,无形中浪费掉本就宝贵的时间。
另一边,刚捋完一遍受害人信息的瑞德进一步阐明观点:“这四个人或行动不便、足不出户,或作息规律、洁身自好。综合这些因素来看,他们已经算是当地的低风险人群。甚至正因周边环境不够安全,他们的警惕性应该更高,绝非好得手的目标。”
总结一下就是说,这个凶手持续在高风险地区作案,却选择对其中的低风险人群下手。
乍一听,这种做法好像是为了调整平衡作案难度,但不对的地方也就在于此:犯罪行为不是经济投资,它根本不讲究风险对冲。
犯罪目的将决定罪犯的行为,理论上,假设存在一个纯粹理性、逻辑严密的“理想”犯人,那么他的目的一定会毫无偏移地贯穿犯罪过程中的所有行为;反言之,通过分析其行为,应当能够顺滑无碍地倒推出最初的目的。
可人毕竟不是纯粹理性的生物,太多因素会影响他们的激素分泌、神经信号,乃至思维走向,导致他们“控制不住”、“情难自已”乃至“头脑一热”,做出匪夷所思的举动。反应到现实的犯罪中,就表现为罪犯会关注不必要的细节,做多余的事,行为上会不自觉产生种种冲突。
这些看似不合理的矛盾冲突,正是不明嫌犯的破绽所在,也是建立他们心理侧写的最佳切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