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婧兰低头沉默地看着锅里逐渐烧开的水。

    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两个孩子都有学上，但目前的情况就是如此，周闯的打算很实在。在他们周围，这样的例子也不少。

    生在贫民窟的孩子，能被家里供到高中都已经很不错了。

    “再看看吧，说不定哪天就好了。”周婧兰轻声说：“至少你先把高一读完，到时候看情况我们再做打算。”

    周闯也不再多说，端着菜回到堂屋里，放在木桌上。

    陶昕玉还在吃着那根棒棒糖，吃到一半，恋恋不舍地拿出来看了看，似乎是想把它重新包起来，留着下次再吃。

    “赶紧吃完，洗洗手吃饭了。”周闯又在他头上揉了一把：“一颗糖而已，下次再给你带。”

    “好。”陶昕玉用牙齿把糖果咯嘣咯嘣嚼碎，咽了下去。他洗手的时候，顺带把剩下的糖棍也洗干净了，然后跑进卧室，放进周闯书桌的抽屉里。

    陶昕玉留着糖棍其实也没什么用，只是模仿同龄人最近流行的收集行为。他的同学有人收集笔记本，有人收集用完的好看的笔芯，陶昕玉就收集糖棍。

    目前为止他已经攒了十来根，每次拉开抽屉，似乎还能闻到一丁点残留的甜香。

    陶昕玉回到堂屋，周婧兰和周闯已经坐在桌边。在他的位置上摆着一个盘子，里面有一大块鱼肉。

    陶昕玉皱眉坐下，夹起挑完刺的鱼肉，站起来越过桌面放进周婧兰碗里：“我不想吃这个，太肥了，一点都不好吃”

    周婧兰夹起来要还给他，陶昕玉护着碗不高兴地说：“不行……现在上面已经有妈妈的口水了，所以只能是你吃。不许再夹来夹去啦。”

    “你这孩子！”周婧兰无奈地笑笑。

    “鱼头吃不吃？”周闯问他。

    陶昕玉说：“我想吃一半。”

    “还是多吃点吧，补补脑。”周闯把鱼头整个夹给他。

    陶昕玉伸腿踢了他一脚，周闯骂了句“放肆”，随即又夹起大块鱼背，挑了小刺放在盘子里：“大刺自己挑。你得锻炼，不然永远也学不会怎么吃鱼。”

    陶昕玉吃完鱼头，低头认真地挑着鱼刺，却听到周闯又说：“小猫怎么能不会吃鱼？笨猫。”

    陶昕玉没有杀伤力地斜眼瞪着他，周闯视若无睹，三两口扒完了饭，看眼时间，拉开椅子起身往外走：“妈，我去网吧了，十一点回来。”

    他最近在给同班同学当游戏代打，能赚点外快。周婧兰也默许了他的不务正业。穷人家的孩子最要紧是温饱，吃不饱饭，其余的一切都是空谈。

    饭后陶昕玉和周婧兰一起收拾碗筷，并抢先跑进厨房把围裙穿上：“妈妈你去洗澡睡觉吧，今天轮到我洗碗了。”

    “今天又没加班，我不累。”周婧兰捏了把他的脸蛋：“我陪你一起洗。”

    “不行，我要妈妈现在就去休息。”陶昕玉霸道地张开手臂挡在厨房门口：“这里现在是我的地盘，你不准进来。”

    周婧兰只得听他的话，找出衣服去洗澡。热水每天供应有限，她总是找借口让两个孩子先用，今天难得排了回第一，洗得很是痛快。

    陶昕玉将厨房打扫干净，解下围裙又跑过来给周婧兰吹头发。

    他虽然年龄小，但也知道最近形势很不好，周婧兰每天都很辛苦，所以竭尽所能地想让母亲在家能安心休息。

    周婧兰不是他的生母，但将他带回来养了这么多年，对他而言已经和生母无异。

    当年，陶昕玉的母亲陶敏儿天真烂漫，和他家境富裕的父亲私奔，来到了这个小城镇。为了养家糊口，她进入工厂和周婧兰做了同事，两人同病相怜，很能理解对方的境况，因此迅速成为了知心好友。

    怀上陶昕玉后，陶敏儿本以为丈夫会有所改变，成为小家庭的顶梁柱，却没想到懦弱的丈夫根本不想负责任，转头就趁她上班时偷偷跑掉，回到了原本已经宣布决裂的家里。

    陶敏儿想去找丈夫，但怀着孕山高路远行动不便，联系方式也被单方面切断，没过多久，更是从新闻上看到丈夫和另一个富家女结婚的消息。

    她彻底死心，生下陶昕玉之后便缠绵病榻，在周婧兰的鼓励下熬了一段时间，还是抑郁而终。

    陶敏儿本就是家境贫寒的孤女，她走后，几个月大的陶昕玉举目无亲，被送进了福利院。周婧兰几次去看望，实在不忍心让好友遗孤在乱糟糟的环境里长大，于是签下领养协议将他带回了家。

    家里一共三个人，周婧兰这个母亲，还有两个孩子。日子过得贫苦，但这十几年来，平淡中也有幸福。

    看着乖巧可爱的陶昕玉一天天长大，周婧兰从来没后悔过，当初将他带回家的那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