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牛皮本快要满了。

    温思檀攥着笔，把字写得小了些。

    “今天是我二十八岁生日，是你离开第六年的第一天。”

    “时间过得真快。你再不回来，我都要记不清你的样子了。”

    “我连你离开的背影都快要忘记了，我每天想起你，从你的声音变成了你的沉默。”

    “我有点害怕。”

    “和宣发部的关系有所缓和，至少夏奥南愿意和我一起讨论工作了。我担心他会抓桌上的文件夹砸我。”

    “这次没有你替我挡了，没关系，我自己来。”

    “你在那边怎么样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不对，也不能有消息来……”

    “我每天回到-1-32，都会坐在一张床上盯着另一张床发呆。对面的床空空荡荡，我坐的床也空空荡荡的。”

    “我有些废话了，算了，今天就写到这里吧。我想出去走走，可是他们看得很严。我得回军队里去了。”

    “快出牌啊，犹豫什么？”

    “别吵。”

    “我说，蒙伽你也太嚣张了吧？”

    那个叫蒙伽的人抓着几张牌，不耐烦地摇了摇头。

    “快出！”

    一张红桃三扔在桌上。

    “切，我还以为藏了什么大牌。”

    “别笑了。”

    一旁皱着眉的阿萨抬手给了何余亚一下。

    “你**有没有记牌？”

    “没有啊。”

    “蠢货！他要赢了。”

    “啊？”

    蒙伽勾了勾嘴角，啪地把牌全丢在了桌上，摊了摊手。

    大小王诡异的笑容看得何余亚阵阵发寒。

    “还玩吗？”

    “出老千吧？不然怎么连赢这么多把？”

    何余亚偷偷瞧向脸色阴沉的阿萨，后者狠狠剜了他一眼。

    “闭嘴！”

    阿萨一推桌子起身，礼貌地鞠了个躬。

    “我还有点事，失陪了。”

    “这家伙什么来头？”

    “懒得理你！他六年前就来了，你现在才问？”

    “我这不是才注意他嘛……”

    何余亚擦擦汗。

    “才注意？都像你这样的话，间谍早就混进来了！你这么笨到底怎么进的外交部？啊？你信不信明天我就把你扔军队里去长长记性！”

    阿萨一段话骂完，长舒一口气。

    “别啊，军队那是人呆的地方吗……”

    “知道就好！下次把牌给我记死了知道没？今天一把没赢，你难辞其咎！”

    “是，是。”

    何余亚看阿萨脸色缓和下来，连忙找了借口溜走。阿萨看着他逃走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蠢点也好。

    蠢点不用提防得那么严。

    蒙伽靠着墙，摸了摸脸。

    薄薄的胡茬挠得手心痒痒的。

    他看了看日历，拿着剃须刀的手停在半空中。末了，又放了下来。

    温思檀的培养计划曾让邦白山和肖雅大吵了一架。

    肖雅认为，培养温思檀和往狼窝里扔羊肉让狼少点凶性是一个道理——南辕北辙。

    邦白山第一次毫不犹豫地驳回了她的文件，并且反复强调这个计划早已开始。

    “我早就在做这件事了。”

    “你什么意思？”

    “倒戈之前我就在培养他，要他为我效力，就必须承担这样的风险。”

    罗漠走后的第二天，温思檀就被邦白山送到了驻扎在山脉旁的军队里。

    除却开会和一周一次的批文件时间，温思檀不能离开军队半步。

    他和其他两个同为被培养者的人相处，学习费德赛维和坦勒的口头语和手语。

    体能训练是家常便饭，击剑马术交际舞也还能说得过去，各类棋牌游戏竟然也划入了培养方案里。

    邦白山计划的培养时间为六年。

    六年后，只有最优秀的人那个可以继续活着，其他即刻枪毙。

    说是这么说，谁知道呢？

    就像另外两个人想不通温思檀是怎么进入这个计划的，想不通他在福利院时怎么会拥有最先进的通讯工具。

    想不通他身处这一切能做到毫不怀疑。

    这个怪怪的人讨厌白色的东西，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斑驳的戒指。

    温思檀总是不停地写着什么东西，从不参与他们的话题。他似乎厌倦了说话，可是他每一门语言成绩都是将近满分。

    尤其是费德赛维语。他学习得如此迅速，让教学的老师啧啧称奇。

    他痴迷于文字，对数字一点都不敏感，甚至可以说是个数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