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暗淡,成群的秃鹫与乌鸦于空中盘旋嘶鸣,光秃秃的树枝上生机泯灭,饥渴的大地龟裂出密密麻麻的沟壑。方圆百里不见一株绿植,更无一滴甘霖,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仿佛要一口气毁灭掉这世间的全部生灵。
神护国景云三年,国内大旱蝗灾肆虐,幼年天子孱弱奸臣当道,各路诸侯野心勃勃纷纷割据一方自立为王。社稷风雨飘摇不堪摧折,上位者为权势争斗不休,黔首百姓却要日日忍受饥饿与战乱的双重折磨。
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朝堂一片乱象群魔乱舞,无力统御四方维持秩序与稳定,边关胡夷蛮族更是频频来犯趁火打劫。国库无粮就加重税赋,诸侯征战无粮就横征暴敛,蛮夷无粮就骑着强壮的战马烧杀抢掠一番,可是,平民无粮要如何活下去呢?
江流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只有豁口的陶碗走进里屋,碗里的清水少得可怜,他在山上忙活了一早上就收集了这么点儿露水。茅草顶土坯房的屋子里空空荡荡,唯有破木板榻上躺着一个仙姿玉容的美人。
美人是江流四日前在山上捡到的,她身上并无一丝外伤,但不知为何就是不醒,江流焦急担忧之下还请了村里的牟大夫来给她诊脉。花白山羊胡的牟大夫诊了半晌也束手无策,他感叹江流捡了个贵人,可现下缺衣少食的世道,这点子“运气”来的实在不是时候啊!
江流左耳进右耳出,他是不会放弃美人的。他用沾着水的木勺轻轻润润美人的红唇,然后便双手托腮静静凝视着她精致雪白的瓜子小脸,这是近日他最乐此不疲的事。
“江流!江流!你在家吗?”
“在呢!小枫,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我爹让我来通知大家,明日咱们西江村的人就都要去逃荒了,辰时左右在村口大槐树下集合你可别忘了!”
“劳烦你跑腿儿了,小枫,咱们要往哪儿逃啊?”
“琅玕王的封地扶风公国。听说琅玕王对治下百姓还算仁慈,而且扶风旱情较轻,去那里讨生活总比在这里饿死强。江流,你都不知道,隔壁的东江村和下岐村有不少人都去落草为寇呢?专门打劫过路贵族和富户?这年景真是要把人逼成鬼呀!朝廷也不管事,你说今后可怎么活哟!”
高瘦得如竹竿似的江小枫穿着麻制上衣下裳,他爹江舍仁是里尹,一些大事小情基本都是经他通传给村里人。江流从小就没有娘,只有一个靠打猎养活他的爹,十三岁时相依为命的爹也被强行抓去服兵役了,至今音讯全无生死不明。
家徒四壁也无甚好留恋的,江流从榻板底下扒出一个木箱,他随手揪了把铺在榻板上的干草擦了擦箱盖上厚厚的灰尘,箱子里只有一块华美闪着流光银辉的丝绸。江流也不知道他爹江稷从哪儿弄来的,这一看就是出自钟鸣鼎食之家。江稷以前总是神神秘秘的,什么事都藏着掖着不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