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兵过道,走得磨磨蹭蹭。莲采儿等得不耐烦,仰起头眺望别处,这一抬头,熟悉的身影落入眼中。
栖恨与她同样一袭雪白丧服,坐在一家漆黑的屋顶,左手手肘靠在大腿,支着头注视她这方向。
莲采儿收回目光,侧身挡住怪童视线。
怪童以为她是为他挡阴兵,吹嘘道:“不必担心,本童是大鬼差,在冥界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
“哦,是吗?”莲采儿揶揄道:“那怎么区区四十年阳寿,都要紧追不放?”
怪童有些尴尬,在冥界除却十一大鬼王,其余的鬼皆是蝼蚁,像样一点的如引魂的牛头马面。他虽与牛头马面共事,到底出不去冥界,手上也没有实权。
尤其是冥界易主后,鬼差手上的权力通通作罢。曾经的冥界之主鬼阿门,现在混迹成一个小小的大长老,掌事的另有其他鬼王。
十殿阎罗信奉地藏王菩萨,他一句“地狱未空,誓不成佛”,让他们势必度尽生死流转的众生。
因此,入鬼道的鬼,在冥界反倒成为旁枝末节,十殿阎罗真正在意的,从来是死后进入这里的凡人。
一入鬼道再无回头路。
长久待在昏暗的冥界,鬼差们想要出去看一看外面的花红柳绿,成了一种希冀。
于是,与轮回的凡人做交易,成了他们短暂逃离冥界的唯一方法。
只要预支下一世一定阳寿给鬼差,他们便可以出冥界,为凡人做一些他们办不到的事情。
就如段卿欢每一世只活到十四岁,其余阳寿,都用来同鬼差做交易,让他们在自己记事起,引她前往如今的北陵。
阴兵终于走远,怪童跳过方才那段揶揄,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冥界转世轮回有律令,‘凡轮回再续前缘者,浸忘川,铜蛇铁狗咬噬,千年心念不灭,许轮回再续前缘’。”
“你第一世不懂,那个泣地……”
怪童每每提到泣地都格外小声,道:“他根本不会入轮回!你白白浸泡忘川千年,投胎的时候在记录册写下泣地的名字……可他是谁?罗刹炼狱的禁忌!一传十,十传百,当然会被鬼阿门长老知晓啦!”
“鬼阿门长老得知此事盛怒,但是你终究是十殿阎罗最在意的生魂,他不能把你怎么样,只得悄悄下令,让所有鬼差不得告诉你泣地不入轮回一事。”
怪童道:“说到这儿,你也真笨,第二世遇不到泣地,你竟然一点未怀疑,反倒拿阳寿做起交易,开创先河,从此那些生魂也学会投机倒把。”
阳寿在冥界,十万冥币都换不来一年!段卿欢直接开价只需十四年,剩下寿命尽数做交换,硬生生贬低其价值。
“咱们鬼差能出冥界,都靠你!”怪童抱拳道:“兄弟们感谢你,所以你穿行各大炼狱,都不会阻拦!”
莲采儿道:“然后呢?”
怪童言归正传,道:“大长老现在不如十殿阎罗有实权,可他的话也是令,自然都瞒着你咯。”
“现在跟我说这一切,你不从令了?”莲采儿道:“吉墓鬼一族可是在人界挖坟盗墓,就惨遭灭族。”
鬼阿门灭吉墓鬼一族,同他镇压泣地于地渊一样,令鬼费解。
怪童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只是各大炼狱早有听闻,大长老要请泣地出地渊。大家一致决定,早点告诉你,省得你再泡忘川千年。”
莲采儿道:“你是哪片炼狱的鬼差?”
“本童善法炼狱,转轮王手下鬼差。”怪童脸上挂着小小的得意,他邀约道:“转轮王除了金轮宝,还有其他六宝,得空来善法炼狱一睹其威武。”
“不得空。”莲采儿捋了捋,他倒豆子似的,说出的一大通话,才道:“你的话,暂不论真假,可未说清,我凭何不能忘记泣地?”
转轮王被轻视,怪童有些恼火,道:“哎!现在同你说话怎就这般费劲?”
“世间一切,唯情感天动地。”他说得头头是道:“魂灭,是我等终极。而你,万年蹉跎,真正活在人世寥寥百年!若非为情,那当为何?”
段卿欢十世受苦,冥界众鬼有目共睹。
莲采儿不甚认同:许是觉得人世无趣,苦中寻乐,又或者,段卿欢只为那一句承诺。
段卿欢心头怎么想,怪童并不知晓,他左右是为了忽悠人赶紧画押罢了。
这万年来,段卿欢的嘴比开在十八绝尘路的彼岸花还密实,所有鬼魂,乃至鬼阿门都未问清楚,她与泣地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
只听闻,当年荒山野岭明路一指,从此忘川多一痴魂。
“拿来吧。”莲采儿勾勾手,黄草纸从怪童怀中飞出来。她以手为笔,在纸上写完最后“卿欢”二字。
怪童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脸不可思议。
莲采儿示意不远处屋顶上的栖恨,友善地提醒道:“嘴漏半分,这条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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