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姒回到书房，萧烆坐在她经常坐的位置上，翻看着她还未读完的书，上次那本《兵策》她已经读完，这回只是挑了个民间的话本子来看，萧烆这样的男人在看这种话本子，还真叫人稀奇。

    可是当她走进，她才看清萧烆在皱着眉，她问：“有什么不妥吗？”

    萧烆把书合上，抬头问她：“你还没告诉我，谁把你耳朵弄伤的，不要再用不小心这种话敷衍我，我要听你的回答。”

    宣姒不明白为什么他抓着一个小小的伤口不放，她不就是个被豢养起来的鸟儿，拥有精致的外壳和美丽的羽毛，时不时拿她出去撑场面，除此之外，她根本没有用，一个伤口又有什么呢。

    还是说，萧烆把她视作私有物，若是有人刮花了她珍藏的瓷器，她也会生气。

    宣姒把他的话视若未闻，将书拿起来放回书架上。萧烆却说：“崔羡说就算知道他伯父意图暧昧，他也不会对你做不好的事，你还和他击掌为约，我说的不错吧。”

    他明明不都回去了。

    宣姒蹙眉道：“你派人偷听我们讲话。”

    说完她又暗自懊恼。

    萧烆可是大周的摄政王，监视大臣这种事对他这种位居高位的人来说，也太过于家常便饭，更何况是她这个喜欢在他面前做戏的帝王，自己这样反倒显得大惊小怪。

    萧烆承认地理直气壮，丝毫不在意她的羞恼，他道：“既然我能知道你和崔羡说了什么，怎么不会知道你平日的起居习惯，好歹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都快要被下人踩在头上了，晋王知道了，想必也会夸你一声出息吧。”

    宣姒将过错推给了他：“还不是千岁安排的人手。”

    “故意的吧。”

    萧烆冷哼一声。

    宣姒闭上嘴，不应他的话了。

    她还抱着侥幸心理，但萧烆却无情戳破地了她的心思，悠然道：“想让她们犯错，越是放任越是会出纰漏，到时候与我卖惨，亦或是去求宦官总领江楚怀，将你的贴身侍女调进来？”

    萧烆取下笔架上的毛笔，在手中把玩着，将笔尖弄得乱七八糟，他是这样游刃有余，仿佛是天神放了一只眼睛在她的心间，她的所思所想根本逃不过他。

    宣姒本该害怕的。

    可是她却莫名感到兴奋起来。

    萧烆就像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吸引着宣姒陷进去，越来越深，可是她明知一步踏错就是粉身碎骨，却偏偏就要好奇漩涡里面的东西。

    宣姒也不再装模作样，她抚摸着耳朵的伤口，在书房里转来转去，颇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是，你说的没错，这么大的地方，我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难道还不能去找个可信的人陪我。”

    萧烆挑眉：“你可以求我。”

    宣姒双手撑着书案，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之前我问我妹妹的事，你就应该主动把她带进来，不，在我入宫的时候，你怎么就带我一个人。”

    萧烆向来不苟言笑，只在嘴角有个细微的弧度，颇像是冷嘲热讽，现在却咧开嘴巴，笑声低沉，仿佛是迅速敲击了两下鼓面，大抵是被她这模样逗笑了。

    “求你？我怎么知道你能不能信。”

    宣姒撇嘴。

    萧烆笑意收敛，反问她：“你觉得崔羡就可以信任，因为你们之前有过那样粗浅的缘分，你这小姑娘，明明挺灵光的，却总是这样天真。”

    崔羡……

    其实她们已经好几年没见过面了，就凭幼时的玩伴之情，宣姒当然不能全然信任他。但他释放的善意，宣姒是能感受到的。

    萧烆摇头：“你还是没明白我在说什么，你觉得崔氏为什么送他进来？”

    宣姒有自己的想法，可是面对萧烆的时候，她总是想起来那天走出正德殿，雪压在他的肩头，就像他的锋利长眉压着深邃的眼睛，他一人就抵得上身后千军万马。她还不够格去忌惮他，只能害怕。

    但她倒是想藏起自己，实际上她根本无处去躲。

    宣姒试探地说：“他想为崔氏和后代铺路？”

    她说的很隐晦，但是涉及到自己的清白，宣姒不想把自己的身体和肚子也当做筹码，虽然她早就是了。

    萧烆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她，道：“是，也不是，不过你也快十四岁了，虽然心智不全，有些犯傻，但是告诉你也无妨，因为他们怕我心怀不轨，抢占了你。”

    宣姒忽然有些恶心，联想到那个画面，她的额头上溢出几滴汗，胃里也翻江倒海，她捂住嘴，勉强着让喉咙发出声音：“怎么可能，虽然你姓萧，可是我们有血缘关系，辈分也差了啊。”

    萧烆别过头，冷笑一声。

    皇权万钧，落在每个人身上，人就成了个物件，便能放在秤上衡量轻重。

    帝王得势时，帝王便是那秤杆。

    可是若是帝王的权势被分到了旁人手中，那么帝王就是唯一的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