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早的记忆是冷的。
不是雪原或冰川的冷,而是金属在真空中失温的冷。
母亲总说我们天环族的皮肤像月光织就的丝绸,可当我的手指抚过手臂时,只触到一层冰冷的,即将碎裂的瓷器。
那种病态的苍白从骨缝里渗出来,仿佛连血管里流淌的都是稀释过的水银。
"小鹮的耳羽又长了些呢。"姐姐跪坐在我身后,用骨梳梳理我过腰的黑发。她的指尖掠过我耳后那片漆黑的羽毛。
我的天环是铅灰色的,形状如同被融化滴落的金属圆环,边缘泛着熔岩冷却后的暗红。族中长老说这是不祥之兆,就像我嘴角左下那颗朱砂痣,像一滴永远擦不干的血。
"为什么我的天环不像你们的?"我望着姐姐头顶那轮完美的银环,它在她头顶流转如液态水银。她的耳羽是纯净的雪白,而我的却如同渡鸦翅膀。
"因为小鹮是特别的。"她将铜镜转向我,镜面映出我们交叠的身影。她的红瞳像两枚温润的血玉,而我的眼睛像永不熄灭的火焰。
当寰宇蝗灾的阴影逼近时,我的虹膜不受控地泛起血色,仿佛瞳孔深处囚禁着一只发狂的星兽。
那场灾祸来得毫无预兆。
起初只是航路尽头闪烁的诡异磷光,像是有人把成吨的祖母绿宝石碾碎撒入深空。采矿队的通讯最后传回一阵尖锐的嗡鸣,像是千万只虫颚在啃噬金属。
三天后,黑潮吞没了晨昏线。
我蜷缩在祭坛底下的应急舱里,听着穹顶传来黏腻的蠕动声。整个星球正在被消化,蝗群分泌的酸液腐蚀着大气层,它们振翅时掀起的次声波震碎了所有玻璃制品。
姐姐把我塞进这个金属棺材时,我死死攥住她的袖口,直到指甲劈裂。
"拿着这个。"她把一个冰凉的东西塞进我怀里。那是铜蛇杖,杖身盘踞的蛇鳞上还沾着父亲的血——他在上一波攻击中试图用肉身引开蝗群,却被酸液融化成青铜色的泡沫。
"长老们说只有你能压制它..."
她的声音开始扭曲,因为蝗群正在啃食祭坛的防护罩。我闻到焦糊味,看到她的天环因过载迸溅出火星,"你体内的''''影骸''''是丰饶的克星...记住,绝对不要对星神下跪!"
她猛力合上舱盖。在最后一线光明消失前,我看到她的耳羽燃烧起来,像两簇坠落的流星。
铜蛇杖在黑暗中发出荧荧绿光。
这柄由丰饶火种铸造的圣物,此刻却像条垂死的蛇在我怀中这样安静。
蝗灾降临后三个月,药师的金色步辇曾掠过我们星系。那位星神投下一粒种子,说是要治愈被战争撕裂的大地。可当火种在圣地生根发芽时,根须刺穿的却是族人的颅骨。
我亲眼见过被丰饶赐福的长老。
他的皮肤下隆起树根状的脉络,眼球被疯长的晶簇挤出眼眶,喉咙里开出一丛丛血肉蔷薇。但他仍在笑,用枝杈化的手指撕开自己的胸腔,向众人展示那颗跳动着的、翡翠色的心脏。
"这是进化!"他的声带随着花瓣开合,"我们将与宇宙同寿!"
母亲用铜蛇杖贯穿了他的心脏。那柄杖本该是救赎的象征,此刻却成了弑神的凶器。翡翠心脏碎裂的瞬间,迸发的能量波掀飞了半个圣殿。母亲被反噬的能量烧成焦炭,而我的掌心却浮现出漆黑的纹路,那些暗物质像活物般钻入血管,贪婪地吞噬着逸散的丰饶之力。
"影骸..."奄奄一息的长老盯着我的手,"原来预言中的容器是你..."
我想起好久之前,大祭司的眼睛闪烁着红光,"你在母胎里就吞噬了双胞胎兄弟,他的血肉成了你体内影骸的养料。这肮脏的力量会吞噬所有命途能量,包括..."
包括神赐的祝福。
蝗群的嘶鸣打断了回忆。应急舱突然剧烈震颤,某种巨大的口器正在凿穿舱壁。我抱紧铜蛇杖,感觉到杖头的蛇眼亮起幽光。暗物质在皮肤下游走,像一层沥青裹住我的内脏。要活着,姐姐说活着才能复仇。
舱盖轰然炸裂。
后来我常想,如果当时没有回头就好了。如果不曾看到那个正在吞吃姐姐头颅的蝗虫领主,它甲壳上镶嵌着无数天环族的金属冠,姐姐的银环正在其额头上缓缓旋转,或许我就不会失控。
暗物质从每个毛孔喷涌而出。
那是一种比真空更冷的感觉,所到之处连光都被碾成粉末。
蝗虫领主的节肢在触到黑雾的瞬间化为尘埃,它发出类似金属刮擦的惨叫,腹部的产卵腔疯狂喷射出酸液弹。但暗物质吞噬了所有攻击,甚至开始反向侵蚀它的甲壳。我握着铜蛇杖走向它,杖身的蛇鳞一片片竖起,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
"还给我。"我听到自己说。五岁孩童的声音,却带着毁灭般的震颤。
蝗群如潮水退去。我跪在废墟里,看着暗物质将方圆十里的残骸吞噬一空。那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