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号:114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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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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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想国》?”烛火在她眼底一跳,“是因杭州在即,你想论‘哲人王治城’之事?倒也应景。”

    赵斐一怔。

    他原想说《会饮篇》,说善,说美。

    说至高尚的同性之爱。

    却被“他”截断。

    无妨,索性顺着“他”。

    “嗯,是这本。”

    也罢。

    《理想国》便《理想国》。

    苏格拉底也好,亚里士多德也罢,甚至第欧根尼那疯子。

    “他”想谈什么,他都奉陪。

    横竖长夜漫漫,横竖河水潺潺催人倦。

    话头落在谁身上,有什么分别?

    他垂眸,为“他”斟一盏茶。

    “柏拉图的理想之邦,你愿意陪我聊聊吗?”

    “当然。”

    明桂枝抽一张新宣纸,炭笔轻旋,纸上多了个稚拙人形,再三笔两画,头、胸、手脚齐全。

    随手涂鸦,怎看怎趣致。

    “柏拉图说……”

    她笔下未停,给小人添衣加发。

    语调雀跃,如哄孩童诵蒙学:“城邦如人身,头管思,胸守义,手脚……”笔尖一顿,戳破宣纸:“当牛作马。”

    赵斐凝视她侧脸。

    烛光轻摇曳,在“他”白皙肌肤流连,仿佛月下新雪。

    嗯。雪。

    “他”是他的雪。

    明知不该此刻触碰,偏想拢入掌心呵化。

    “各司其职,各尽其德。”赵斐接过“他”的话,“哲人治世,武士戍边,庶民力耕,乃天道也。”

    世家子的腔调,字字铿锵。

    炭笔又再沙沙刮过纸面。

    “这般说来,”明桂枝抬眉:“贩夫走卒永世不得翻身?”笔尖在纸上落了个黑洞。

    “岂非不公?”她认真问他。

    船身轻晃。

    河浪叩击船舷的节奏,和应赵斐心跳。

    “他”……并不认可柏拉图的理念?

    “虽则不公,却最有效。”赵斐声音沉了三分,“若人人妄图越界,天下必乱,反致一事无成。”

    明桂枝直视赵斐良久:“我不认同。”

    “你不认同?”

    “嗯,”她唇间吐出那句大逆不道的——“王侯将相宁有……”

    “慎言!”赵斐截住话头,“昆玉,天命不可违,况且,”他放轻声音,“我们谈的是治一国、一城,济世安邦,首重安稳。”

    “允书。”

    她引他至舷窗边。

    甲板上,船工勒紧缆绳,调□□向,背脊在月色下泛着血痕。

    “可有人问过这些肩膀……”她指尖轻叩窗棂,“更擅扶犁。还是执笔?”

    “栖云雅阁那跑堂,你记得不?”又指远处岸边:“倩娘每日差他采买,十数样货品,有斤有两,有零有整,他心算即得总数,这般头脑,却要端一世茶盘?”

    河风掠过,她声音更锐:“城南贩夫走卒中,未必没有能著《齐民要术》的贾思勰,能写《千金方》的孙思邈。”

    “明珠蒙尘,最是可惜。”

    明桂枝眼底有光,是他最贪看的那种。

    “济世?先要拂尘。”

    河风撩起“他”鬓边碎发,有几分似《世说新语》里那些扪虱而谈的名士。

    赵斐一颗心突然重起来,坠得生疼。

    他原以为明昆玉与自己一般务实。

    谁知……

    竟是个耽于空想的狂生?

    指节在袖中攥得发白。

    他想说“痴人说梦”,想说“书生误国”。

    想与“他”理论。

    但是心里有个声音劝住他:不要说,不要再说!

    何必再问?若真是道不同……

    若真的……

    那这运河上的夜话,便成了最后的交心。

    可神差鬼使地,他还是开了口。

    “朝廷取士已有科举,还不够?”

    “科举?”明桂枝踱回案边,寥寥几笔画了个三角,“千万人挤一座独木桥!”

    赵斐声音不自觉阴沉:“你有何高见?”

    话一出口便自厌。

    何时起,他赵斐也成了那等清谈客?

    竟陪着说这些镜花水月。

    明桂枝将宣纸竖起,展示给赵斐。

    炭笔勾勒的三角形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你看这‘金字塔’,万人供养一人。”笔尖指向向底层,“而这些人,连识字都是奢望。”

    赵斐盯着那尖锐的角,心里一寒。

    它尖得似把匕首。

    “更可怕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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