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
“对你?”
“对字写得好的人。”
“荒谬!”
“我字写得好,不代表我和秦桧、老熊就是同类。”
傅融被他气得失笑。
明之万起身去翻柜里的卷宗。傅融看着他腰间的佩剑分神。
“你那剑……”他不由得探问:“当真是尚方宝剑?”
“不是。”
傅融眉心一蹙。
他其实早看出端倪。
那剑与侍卫佩剑形制无二,不过临时缀了颗宝珠。
真正教他讶异的,是这人竟坦然认了。
“胆大包天。”
“非寻常事,用非寻常法。”明之万轻笑。
烛火晃漾,映得他眉眼如画。
傅融起身,两步到他跟前。“你就不怕被人告发?”他低声讶道。
“谁告发?”明之万似听了个笑话:“莫鸿?尉氏县的余榕谦,还是熊恪恭?”
“那你卷宗如何写?”傅融逼近半步:“写莫鸿、余榕谦两人自刎身亡?”
“傅大人肯替我作伪?”明之万一下执他手:“明某感激不尽。”
傅融甩开他:“且慢!”
那个“慢”字悬在半空。他久久迟疑……
作伪,诚然有违他本心。
但莫鸿、余榕谦难道不是罪该千刀万剐,死有余辜?
却不过……这两狗官再该死,也该律法来制裁他们,怎能先斩后奏?明之万如此行径,分明视《大宁律》为无物。
话又说回来,若真的依足规程,那两人本就官官相护,保不准反咬一口?
傅融还在天人交战,明之万突然拍他肩头,惊得他脊背绷直。
“傅大人,玩笑罢了。”
惊雷余韵里,明之万的声线格外清朗。
“如实写,就写我用尚方斩马剑斩的。”
“可那剑!”
“傻子,剑是不是尚方宝剑,还不是圣上一句话的事儿?”
惊雷又落。傅融心头一震。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还是太嫩了点。
……
太白楼月凉如水。
傅融是被风吹醒的。
“傅大人。”韩恕的声音像隔了层纱,“子时三刻了。”
凉意渗进梦的余温里。
傅融神色恍惚,闭眼竟瞧见那人执剑立在烛火前,眉梢轻轻挑,笑他迂腐。
“那尚、尚方宝剑是假的……”傅融戳着酒渍斑斑的衣袖,喃喃道:“可、可是,宝珠、宝珠,应该是真的……应该……”
“是是是,剑是假的,”韩恕叹了口气:“先斩后奏是真的。”他今晚听傅融翻来覆去说好几次了。
“他、他,明守一是个大好人,全大理、额,大理寺寺最好……”傅融踉跄撞翻矮几,“不,全朝廷最好,天下第一好。”
“当然……”韩恕骤然分心。
“他、他在济南,他救过我……”
“是是是,救命之恩。”
“我、我也救过他!”傅融骤然大声,俄而低语:“有、有年大理寺走、走水,他!他非要抢什么账册……说有份什么账册,事关、关人命……横梁一下子……轰一声,塌、塌下来,是我为他挡的……”
“辛苦你了。”
傅融喋喋不休。
韩恕架着他往外走。
石阶沁着夜露。
明月高悬,隐现飞檐斗拱间。
韩恕仰头望月,思绪一下坠入那年京郊……
“你以后,叫韩恕。”
那人丢下这句话就走。
月光如刃,割开山林夜色。
他从此有了新生。
……
万通钱庄,扬州分号。
算盘珠子噼啪作响,在寂静雅间里格外刺耳。
几个账房算盘拨了又拨,数目点又点。
赵斐的私印被老掌柜捏在指尖,翻来覆去地看。那印纹上有点芝麻大小的洞,被他放到窗下的阳光里,审视,再审视。
赵斐倚在太师椅,神色淡淡。
侍墨憋了半天,低声嘀咕:“主子,这可是您全部活产……”
赵斐眼角一扫,他立刻闭嘴。
半晌,老掌柜终于抬头,皱着眉问:“赵大人,真兑现?”
“兑。”
银票一张一张过大印,看得老掌柜心惊,眼皮直跳。
万通钱庄虽是京城宝号,但扬州分号开业至今,头回见人兑如此大额。
赵斐瞥了眼窗外,柳絮轻扬,他长长叹气。
还有什么好考虑?
再迟疑,昆玉那傻子就彻底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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