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时,撞见丫鬟春桃端着药碗碎步而过。
“明大人的药?”他拦下问。
昆玉又病了?
赵斐心头立时紧了紧。
“不是,”春桃手一抖,药汁险些泼出:“啊,是,是!是明大人的安神汤。”
赵斐挑眉。
那药味里带甜,还有当归的味道。
分明是女子的药方。
小丫鬟为何说谎?
有可疑。
“去吧。”
他侧身让过,待春桃走远,转头对侍墨低声道:“去翻那妖妇的药渣。”
……
京城,皇宫勤政殿。
酉时的暮光最喧嚣,斜劈进殿内,映得满案奏折金灿灿。
盛湛密密翻动纸页,一页又一页。
寂静中,“莎莎”声格外清晰。
他一目十行,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却浑然不觉。
老皇帝歪在龙椅上看他,嘴角浮笑,仿佛毒蛇随时吐信。
“读完了?”
“是。”
“看出什么?”老皇帝把玩着手中虎符。铜锈青灰色,剩斑驳金光。
盛湛闻声抬头,眼底血丝分明。
“杨诺……”他深深吸一口气:“靖逆将军杨诺,他本应镇守瓜州,却强攻亦力把里的阿克塞城,”声音一下子拔高:“是他!延误驰援明世礼!”
老皇帝眸子浑浊,此刻闪过一抹光。
“皇祖父!”盛湛扑通跪地:“舅舅是被他连累的!”
“你怎晓得?”
盛湛起身,自奏折堆里飞快翻找,抽出两封。
“这一封,写于去岁十一月,是杨诺密奏,他说,阿克塞城在他围攻之下,将领兀慎打儿不敌,于‘十月初二’偕同亲信数人弃城出逃……”
“哦?”
“然而,他今年的密函,却写兀慎打儿‘九月初二’出逃。”盛湛举起另一封奏折。
“小小谬误,”老皇帝不以为然:“不足为据。”
“不!”盛湛又展平另一份密折:“据哈密卫的茶马司密报:杨诺于去岁九月中旬即调动大量粮草,瓜州粮道官的记录亦能佐证,时间吻合……兀慎打儿九月出逃才是真实。”
“又如何?”
“监军御史的折子写得明白,舅舅原定去岁年底突袭鞑靼的巴彦淖尔,并与杨诺约定夹攻,阿克塞城相距巴彦淖尔不远,杨诺何须九月就调动粮草?”
“依你所见?”
盛湛直视老皇帝,声音越来越冷:“杨诺贪功冒进,执意强攻阿克塞城,却不慎让兀慎打儿跑了,只得调动粮草、兵马去追。”
“嗯。”
“劳师动众至此,逃掉的岂止几个亲兵?”
殿内没有半丝风。
盛湛觉得又闷、又热。
又慌。
老皇帝摩挲虎符:“所以?”
“哪里是什么小股溃逃?兀慎打儿,他……”
闷气促上来,盛湛长长呼一口气。
但这口气堵得太深。
压得太重。
怎也吐不尽。
“是全军转移!”
他说得一字一顿,好似要藉此呻出怨苦。
“兀慎打儿全军到巴彦淖尔,与鞑靼军夹攻舅舅,致使他腹背受敌!再者,杨诺的粮草、应援迟迟未到……”
“就凭一个日期,与两封密折?”老皇帝慢条斯理:“杨诺乃三万大军的主将,澈之,你是否妄断?”
盛湛不语,只是将案上奏折一一摊开。
殿里不知何时已点了灯。
烛火摇曳,映得他眸子忽明忽暗。
“人性,尽在枝节处。”
他迎上老皇帝的审视,墨眸清明如镜。
“人都是自私的。”盛湛声声朗然,“监军要军功,粮官要油水,连驿丞都想着多报几匹死马。”
“所以?”
“真相,全部藏在字里行间。”
盛湛叩在刚刚那些奏折的存疑处。
“何时、何地、何人,反复比对,相互佐证……”他顿了顿,“若一时看不透,不妨一等……再等等。”
“等什么?”
“等他露馅,瞒得一时,瞒不了一世。”
虎符在老皇帝掌心一顿。
“那你说说,杨诺为何冒进?”
盛湛抽出一本羊皮封面的函信。
“鞑靼汗孛儿只斤来函,落款为今年二月初四,二月中旬送抵京城……”
盛湛声音忽而低沉,恨意难掩。
“他要求开放边市,辞措倨傲。”
“嗯?”
“舅舅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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