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是不理性的,” 明桂枝耐心解释:“如果是真实的涨幅,怎么可能这么平稳,每个月都只涨一成?”
赵斐投去赞赏的目光:“正是!”
“为什么不可以?”
方靖不知道什么是“不理性”,后面的话也不太懂。
“假如有某样东西……”
明桂枝左右看了看,随手拾起案头的白玉纸镇。
“就这白玉好了,它前月卖五两银,上月卖十两银,眼看下个月它就卖二十两,那这月它还卖十五两吗?”
“难道不是?”方靖还是不解。
“大家都知道它下月能卖二十两,你出十五两,就有人用十六两和你抢,价格会很快被抬高……”
“对,对!我明白了!” 方靖一下醒悟:“就像德州的粮价那样!”
“所以!”
明桂枝抬眼时,赵斐正定定看向她。
舱外闪电亮了一刹,将他眸里那簇光亮衬得格外分明。
“有人在幕后压着物价?”
她几乎是肯定的语气。
赵斐笑着点了点头。
他喜欢看“他”这般模样——杏眼睁得溜圆,黛色袍袖随着思绪翻飞,像只悠悠轻舞的翠鸟。
真好,这感觉真好。
不需要多费一言半语,随时接住对方任何话题。
他们,是真正的心有灵犀。
“正是。”
他声音发紧,伸手拉开酸枝木桌抽屉。
一叠信札“唰”地摊开。
最上头那封原本有蜡封,盖的太府寺印鉴。
“你再看这个。” 赵斐递了给她。
明桂枝抖开信纸细阅,
纸张沙沙声,混着她的倒抽冷气声。
“关若颐……倩娘的父亲?” 她讶然:“他贪了五千匹云锦?”
“嗯。”
“怎么是云锦?为何不直接贪银两?他贪那么多绸缎,还要找买家,何必大费周章……”
却转瞬,她便想通:“他卖到海外!那里的银价更低,他能卖更高价!对不对?”
赵斐目光像涂了蜜糖,黏在明桂枝眉梢眼角上。
他知道昆玉一定能想通。
但未料到他还没递出第二封信,“他”竟已猜透全貌。
“你再看这封。” 他递去另一封密函。
指尖有些发颤。
明桂枝接过,那是太府寺调查走私的密函。
明桂枝一目十行:“关若颐的手下将五千匹云锦卖到倭国走私商人……每匹一百一十两……”
她倏然搁下密函,扑到方靖的札记堆里,哗哗翻到苏州府那页,“苏州府,云锦,六十两每匹——差出近一倍!”
“关若颐贪墨的不是云锦!”明桂枝攥紧信纸,“他是在拿云锦当银船使,跨境倒差价!他赚的是差价钱!”
又一道闪电劈过。
赵斐看着她被映亮的侧脸,胸口涌起热流——这秘密,除了幕后人,全宁朝大概只有他一个知道。
大理寺只确凿关若颐亏空、走私,不知道海外的银价。
太府寺知道关若颐将云锦卖给倭国,但不清楚沿海的物价。
众人各执一块拼图,胡乱猜测。
满朝文武都以为——关若颐为人扛了账。
只有他,透过方靖的札记,找到拼图里最重要的一块!
——沿海州府与倭国的银差。
这天大秘密,在他腹中沤了半天。
此刻,终于有人能接住。
“什么跨境?啥差价?”
方靖愣了又愣,满脸惑然。
“喂!你们打什么哑谜?”
赵斐没接话。
他盯着明桂枝鼻尖看,那里沁出细密汗珠。
在书院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解出最难的那道算学时,也是这样鼻尖沁汗,也是这样眸光亮得灼人。
瞧!
他多了解“他”。
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明桂枝在案上比划:“苏州云锦六十两,倭国卖一百一十两……”指尖划了道线,“这每匹五十两的缝儿,够他塞进二十五万两雪花银!若不是银价暴跌快要压不住,这事情不会被揭发……他能全身而退的。”
方靖凑近看:“全身而退?五千匹实打实的云锦没了,就算按苏州六十两一匹算,那也是三十万两的窟窿,怎填?”指头戳得信纸哗哗响。
“简单得很。” 明桂枝拿起镇纸,往倭国两字处一搁,“拿到这五十五万两,回头买五千匹云锦,账便平了。”
“五千匹,不是小数目,就一定买得齐?”
“纵使买不齐……”明桂枝忽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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