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差点失去你。” 尾音颤着哭嗓,“差一点……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咳,咳咳!”
盛湛的刀伤随咳嗽迸裂,肺叶像浸在寒天雪地里。
凉沁沁的。
一呼一吸间,尽是冰粒摩擦的涩意。
他心中有无尽的悲凉。
不能死。
他有小表妹与舅舅。
小表妹与舅舅也只有他了。
“我们逃吧,” 小表妹饮泣,声线如梦似幻:“待阿爹凯旋回来,我们便一道往西北去……”
他眼底的光暗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灯,气息弱得像风里飘的线。
她掌心抵在他渗血的伤口上:“就你、我,还有阿爹……我们到西北去……”
盛湛心里一酸,嗓子哑得像破锣:“好……今夜我若能活下来,我们去塞外……”
“嗯!”
“去看大漠孤烟……看长河落日……”
“好。”
地窖外头,雨停了,风声呼呼地响,像有人在远处喊杀,又像野兽在嚎。
烛火晃得更厉害,影子在墙上跳,像鬼影似的。
他一把搂住她,伤口染污她衣裳,可他不管不顾,只想把她拥在怀里。
盛湛低低在她耳边道:“有你在,哪儿都是家。”
声音弱得像风里飘的线,可里头藏着盼头。
烛火终于撑不住,扑哧一声灭了。
地窖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两人靠在一块儿,耳边只有彼此的喘息,断断续续,像风吹过破窗。
盛湛搂紧她,心里默念:只要她在,我就不怕。
无尽的冷被他们的体温焐热了一瞬,逼仄的空间里,多了点活气。
他们就这么睡过去,像在等天亮,又像在等天黑。
外头的风声越来越近,像刀声,像脚步,可他们听不见了,只剩彼此的呼吸,像这绝境里最后一点安稳。
……
之后的日子里,他与小表妹一点一滴准备着。
古董铺子里,窗棂透入苍白的光。
小表妹将母亲遗物一件件摆开。
梅花纹金梳背从红绸布里滑出来。
双凤穿花掩鬓,镂空的累丝花托嵌满宝石。
金霞帔坠的锁扣“咔嗒”弹开,露出南洋珠,在夕阳余晖下映出柔和光泽。
一盒盒,一箱箱。
每一件都是舅母生前为她精心备下的嫁妆。
如今却成了逃亡的筹码。
掌柜的举着鸾凤对镯的其中一只,用西洋放大镜细看,眼睛眨了又眨,亮着精光的眼珠子被放大了数倍。
盛湛拿着对镯的另一只,缓缓抚过镯内“永结鸾俦”的阴文,颤了一颤。
那刻字如刀刃,冷硬地硌进手心,刺出一道隐秘的痛。
他攥紧镯子,攥得指节泛酸,仿佛只要稍一松手,这誓言便会如沙砾般从指缝流走。
“卖其他好不好?”他有些哽咽,哑声问她:“这些……都是舅母留给你的念想。”
“母亲只盼我幸福。”
头也不抬,将银票一张张抚平,语气平静却坚定。
“她说过,金银珠宝锁在匣里都是死物,换成银钱才是活水。”
“是这么个理,老物件最欺生,”掌柜怕他们反悔,忙附和道:“摆着是体面,戴上是枷锁。”
盛湛未理会,转身背对柜台,仍死死攥着镯子。
他眼底闪过一抹嘲意——连一只镯子都护不住,他拿什么护她?他是太子唯一的血脉,皇帝的长子嫡孙,却连这点金银死物都守不住。
命运给他太多枷锁,早已将他脊梁压弯,而这镯子,是他仅剩的温柔幻想。他攥得更紧,指甲嵌入掌心,血丝渗出,染红“永结鸾俦”的刻痕。
柜台上,一尊半人高钧窑花瓶静静伫立,将他与小表妹生生隔开。那瓶身海棠红的釉面,将她半边脸映得血色淋漓,仿佛预示私这奔的尽头不是自由,而是染血的深渊。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
他们能逃到哪里?
盛湛眸色晦暗,强压下心头的颤意。他知道,这场逃亡从一开始就注定徒劳。
可他不愿放手。
窗外风铃“叮铃”一响,惊碎了满室寂静。
小表妹的黛色直裰扫过门槛青苔,像一尾鱼游进苍灰的雾。
盛湛抽出一张方才换来的银票,“那对鸾凤镯,我们不卖。”
掌柜皱眉,他本想讨价,但瞟见那银码足有双倍,只好不舍递上。
另一只金镯刻的是“共盟鸳蝶”。
门外传来马靴碾碎枯叶的轻响,盛湛匆匆将金镯塞进袖笼。
“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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