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号:114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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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风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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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州,县衙官廨。

    春阳懒懒照入西窗。

    案头瓷瓶插了枝半蔫的迎春。

    暖风一吹,黄瓣儿翩翩落。

    林茂海的大肚腩把袍子撑得鼓胀,像只倒扣的梅瓶。

    他抄起案上的茶,嘟嘟猛灌了口,茶沫子全沾胡须上。

    “那个什么状元郎,”话没说完,他先打了个响嗝,“用得着咱哥俩的时候,‘林二当家’前,‘林二当家’后的;给他签完契约了,‘啊,喂,那个谁’!”

    “哟,你发现了呐?” 陈敬儒窝在官椅里,捻着案头迎春花的枯枝。

    “您不知道他说话那个刻薄劲儿,活脱脱是盐罐子成了精,能把人噎死!”

    “消消气,消消气。”

    枯枝在陈敬儒指间转了个圈,戳进砚台宿墨里。

    他心道:我这有官身的,尚且被当面奚落,你区区白丁,那帮势利鬼能给你好脸?

    “还有那个姓赵的榜眼!” 林茂海拍得茶盏叮当响:“午膳都没用完,就急吼吼催着去‘听曲儿’,色中饿鬼!”

    话音忽地低下去,挤眉弄眼地比划了个下流手势。

    陈敬儒轻轻摇头,一脸嫌弃:“龌蹉,真龌蹉。”

    “您说,这届科举选的都啥人呀!”

    “唉,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不过,” 林茂海话锋一转,“那个方卯的侄子,倒还有几分人样。”

    陈敬儒冷哼一声:“跟那两人混在一起,能是好货?为虎作伥的玩意儿。”

    “嘎吱——”

    推门声传来,陈敬儒一怔,回首。

    竹帘缝里探进张瘦长脸。

    那人原是衙差,此刻却穿着店小二的服饰。

    他缩着颈回话:“禀大人,那三位在茶楼...他们说、说...”

    “说吧,偷听到什么,一五一十说!若有遗漏,仔细你们的皮肉。”

    “禀、禀大人,”衙差垂手贴着廊柱,“他们先是笑声不断,然、然后那明大人说,‘谁想得到,还没到杭州,就找到冤大头了’……”

    林茂海刚入口一颗芝麻糖,还未来得及吞下,霍然一惊。

    “什么冤大头?”

    他转头问陈敬儒:“你派人跟他们三个?那冤大头说的可是我?”

    陈敬儒眼皮也不抬:“他们还说了什么?”

    “赵大人与他们笑说,他月前在太府寺收到杭州寄来密函,吓得几宿几宿没合眼……” 衙差咽了口唾沫,“他还说,‘没成想,这还没出山东地界呢,就找到背黑锅的了’……”

    林茂海愕然张口,:“他……那姓赵的他真这般说?” 嘴角芝麻啪嗒掉落。

    陈敬儒八字眉拧成疙瘩,低声喝道:“接着说!”

    “然后,那方公子问他们,‘这般行事,对山东百姓是否太狠了?’” 衙差声音越说越小。

    “我都说了,他们三个当中,就姓方的有半分人型。” 林茂海叹道。

    “然后呢?” 陈敬儒急问那衙差。

    “明大人笑方公子妇人之仁,他还说……”

    “说什么!” 陈敬儒起身逼近。

    衙差退后半步,“他说……‘等吕宋白银到了,怕不是要一百八十文才能换一斗米,眼下不快快把手头的银两花掉,到时你们哭都找不着调门!’”

    “什么?粮价还要涨?”

    林茂海一屁股跌坐椅上,手腕的玛瑙串子扯断了线,珠子噼里啪啦滚了满地。

    陈敬儒官帽歪了,露出花白鬓角:“完了...完了...”

    他嘴唇哆嗦着去摸茶盏,洒泻一桌茶汤。

    愣了好半晌,才颤颤对衙差问:“他们在何处?”

    “他们三人……方才、方才出发去春花阁。”

    “再探,赶紧再探!”

    日头忽然暗了。

    柳絮纷纷飘落,似下了场急雪。

    ……

    春花阁,绮霞轩。

    凉夜细雨,窗棂上凝着水珠子,像缀了莹莹宝石。

    明桂枝斜倚檀木圈椅,靴尖点着拍子。

    烛火映衬,黛袍上宝相花纹泛光,似点点金箔屑。

    倌人怜月抱着曲颈琵琶,偏头一笑。

    “明大人好阔气,奴家从未见过这样大的珍珠,您竟打赏得跟撒盐粒子似的。”

    “盐粒子?”明桂枝捏住怜月下巴,将一把闪灿灿的宝石首饰塞进她抹胸:“那你是嫌小爷打赏得少咯?”

    怜月假意挣扎:“哎哟,明大人……”

    香粉气味蹭得明桂枝鼻尖发痒。

    方靖折扇敲桌沿,却错了拍子,连累倌人惜花弹错音。

    “这银子虽说再过月余就不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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