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赵廓笑得两颊耸动:“圣上夸赞你的策论有房、杜之遗风。”
赵斐迟疑:“我的策论?”
按惯例,月考课题,学员皆未署名。
更重要的是……
明桂枝的策论向来比他好,而且精于律论。
“为父认得你的字,” 赵廓递来几页纸:“你惯摹唐朝薛曜的帖,时日有功,如今竟写得这般好了!”
赵斐接过细看,正是题为《汉初驰商贾之律论》的策论。
可惜,不是他那篇。
纸上赫然是明桂枝笔迹。
赵斐顿觉得胸口闷着一道气,呼不出,又顺不下。
明明,他早有预料……
“圣上对你的字赞不绝口,‘锋芒凌厉,亦不失韵趣霭然’,” 赵廓不察觉他的异样,径自朗笑:“哈,圣上金口玉言,我儿攀蟾折桂,指日可待!”
赵斐深深咽下那道气,顿觉得满腔满腹酸苦夹杂。
“如此大好机会,为父当然要替你扬名,圣上龙颜大悦,为你的策论题字。”
赵斐翻到最后一页,看见圣上朱批:“虎父无犬子。”
何其讽刺。
偏偏赵廓还道:“姓明的压过我们赵家三代人,如今我儿终于扳回一城!只可惜明世礼不在京城,唉,锦衣夜行啊……”
赵斐长久的沉默,终于让赵廓意识到不对劲。
“这是你的策论,” 赵廓脸色一僵,跨步到他身侧,指着那篇策论,沉声问:“是你的策略,是吧?”
“不是。”
“是谁的?” 赵廓大概猜到答案,问得咬牙切齿。
“明桂枝的。”
——“啪!”
赵廓猛地给他一个耳光。
“废物!”
赵斐脸颊辣得似火烧,原本的不甘在此刻尽化作委屈,他抬眼讪道:“圣上倒是没有错批,‘虎父无犬子’。”
“你!孽障!” 赵廓气得怒目圆瞪,反手又扇了他两巴掌,还不够解气,于是一把夺过那策论,起手就要撕开。
“圣上御笔!” 赵斐急忙阻止。
赵廓冷哼一声,抽走最后一页,正要继续撕掉剩余的。
然而他目光掠过那屈铁断金的字,遽然罢手。
几页纸侧过来侧过去,看了又看。
“字,是好字,”
赵廓叹气再复叹气,终是道:“纵使它出自仇人之子,也还是好字。”
……
思绪渐回到眼前。
连仇人都由衷赏识的好书法,“他”或许再也写不了。
他本该高兴。
毕竟,“他”是仇人之子。
却为何……
赵斐长长呼一口气,似要把当初咽下的酸苦滋味都呻出来。
偏偏,偏偏。
日积月累,酸苦早已化作若有若无的辛涩,融入他每一丝脉搏气息。
……
马车接连辘辘驶过,树上的黑鸦被惊到,倏地转头,“嘎”地一声。
赵斐回过神来,发现车马已缓缓抵达客栈。
四下尚略显荒凉,除了客栈,只零零落落有几间村舍。
太阳西斜,四下有汪汪犬吠声,客栈的方向也隐隐有人声。
随扈先行一步,打点住店的事宜。
——“允书兄!”
赵斐皱眉转头,只见明桂枝背着两大包行囊,气喘吁吁地追赶上来。
他心头泛过一丝恻隐——明家大少爷身娇肉贵,“他”何曾亲自背负行囊?
明桂枝是天之骄子。
有才华,有意气。
“他”应当在金銮殿上舌战群儒。
在御书房挥毫泼墨。
又或者在琼玉楼觥筹交错。
在重檐门前披红挂彩、骑马游街。
而不是如丧家犬一般飘泊。
赵斐终究爱才,于心不忍。
“我派个仆役给你。”他叹气。
“为何?”对方惑然。
“繁杂琐事,总要有人代劳。”
“小事而已,我能处理。”
“家生子是死契,不遣放也无妨。” 赵斐又道。
今日上午,他们一行人去到明府之时,明桂枝早已把所有仆役遣散,无论生契、死契都一并发还。
只“他”孤身一人随大队出发。
二人一时无话。
俄而,明桂枝长长叹息,答他道:“我家如今的情形,保不准明天一道圣旨下来,便要抄家问斩,何必牵连他人。”
赵斐抬眼看“他”。
“允书兄,今日让你为史三题字,是我不对,”明桂枝从怀中掏出一叠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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