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祁收拾好药盒和空了的纸杯,动作依旧麻利安静。寝室里只剩下胃药淡淡的苦涩气味和苏秦压抑着的、因残留隐痛而略显不稳的呼吸声。那份被强行压下去的难堪,在赵祁平静的“不麻烦”之后,又悄然浮了上来,像藤蔓一样缠绕着苏秦的心脏,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苏秦,什么时候需要别人这样细致入微的照顾了?还是赵祁。
“谢了。”苏秦的声音有些发干,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自己依旧无意识按着上腹的手上,试图转移那份不自在,“妈的,真邪门。” 他指的是这突如其来的剧痛。
赵祁只是“嗯”了一声,把药盒放回原处,没再多说什么。他走到自己书桌前坐下,翻开了习题册,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那声音规律而稳定,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苏秦此刻汹涌的烦躁和身体深处残留的不适感。
时间在沉默和笔尖的摩擦声中流淌。苏秦靠在椅背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群里李健阳他们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下午球赛的某个精彩瞬间,夹杂着对他“突然下场”的调侃:“秦哥是不是被球吓吐了?”。
他烦躁地划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赵祁的背影。那挺直的脊背,专注的侧影,连同那根系在腕间、安静垂落的红绳,都透着一股与他此刻虚弱狼狈截然不同的疏离和秩序感。
就在这时,苏秦的手机尖锐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瞬间让寝室里刚刚沉淀下来的空气凝固了——是秦厉。
苏秦的呼吸骤然一窒,手指在接听键上悬停了几秒,最终还是划开了。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这个细微的动作似乎又牵扯到了胃部敏感的神经,一阵细微却尖锐的抽痛让他眉心瞬间拧紧。
“喂,舅。”苏秦的声音刻意压平,却掩不住底下的紧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电话那头传来秦厉低沉而极具压迫感的声音,即便隔着听筒,也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睡醒了?酒醒了?苏秦,你长本事了,夜不归宿,电话不接,还把自己折腾进医务室了?”消息显然传得飞快,李健阳的“掩护”在秦厉面前不堪一击。
听语气应该是真的生气了,苏秦只能默默承受秦厉的质问,虽然他真的很想反驳他没有夜不归宿。此刻胃部的余痛和赵祁的存在,都让他感觉更加难以招架。
“我爸让我回去。”短短六个字就然后对面沉默了。
“多久?”秦厉想起上次苏秦回去的情形,现在还有点后怕。
“这周末。”苏秦起身去了阳台,点了根烟。
“有情况就立刻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我你还不放心”
烟雾缭绕,辛辣的尼古丁味暂时压下了胃里残余的隐痛和喉头的干涩,却压不住心头那沉甸甸的、冰冷黏稠的阴影。秦厉那句“有情况立刻打电话”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带着一种无能为力的焦灼。苏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没什么温度的嘲弄。放心?他秦厉什么时候真的放心过?不过是知道拦不住罢了。
他猛吸一口,烟头在暮色里骤然亮起刺目的红点,映着他眼底翻涌的晦暗。上次回家……那个念头像冰冷的毒蛇,倏地缠紧了他的心脏。
昏暗得如同墓穴的房子,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陈腐的气息。走廊长得没有尽头,墙壁在视线里扭曲、蠕动,仿佛某种活物的肠道。那扇门……父亲书房的门……在记忆里被无限放大、变形,门板上扭曲的木纹像是狰狞的鬼脸,门缝里透出的不是光,而是粘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胃部猛地一阵痉挛,比之前的剧痛更甚,是纯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恶心和恐惧。苏秦下意识地弓起了背,指间的烟差点被捏断。他闭上眼,强迫自己从那片深渊般的回忆里抽离,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咳……” 一声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呛咳,带着生理性的反胃。
身后阳台门被轻轻拉开的声音,细微得几乎被风声掩盖。
苏秦身体一僵,没有回头,只是将背脊挺得更直了些,指间的烟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不想让任何人,尤其是赵祁,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狈——无论是身体上残余的虚弱,还是心理上被那通电话和回忆撕开的、血淋淋的裂口。
一阵平稳的脚步声停在身后不远的地方。没有询问,没有安慰。赵祁只是沉默地将一杯冒着微微热气的温水放在阳台的矮墙上,玻璃杯底与水泥台面接触,发出一声极轻的“嗒”。
苏秦的视线落在杯沿氤氲的热气上,又飞快地移开,依旧固执地盯着远处模糊的天际线。那杯水像一个突兀的、温暖的入侵者,闯入他冰冷坚硬的自我防御圈。他喉咙发紧,那句“谢了”卡在喉咙里,又干又涩,怎么也吐不出来。刚才在寝室里那份被照顾后的难堪,此刻混杂着更深的、被窥见软弱的屈辱感,藤蔓般缠绕得更紧。
赵祁没有停留。放下水杯后,他就像来时一样安静地转身,重新走进了寝室。阳台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室内规律平稳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