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暴雨像撕碎的画纸般倾泄而下,森纳瘦小的身影在街边的桥上来回穿梭,冰凉的雨水缓慢地渗进她缝补多次的鞋底。
她的花篮里装着早晨还娇艳欲滴的玫瑰,不过此刻已蔫头耷脑,就像被雨水打湿的裙摆一样,显得无精打采。
“新鲜的花,便宜卖......”她的叫卖声淹没在雨中。
话音刚落,一个醉醺醺的商人拦住她,酒气喷在她脸上:“小美人,给爷笑一个就全买了。”
森纳低着头,手指悄悄在篮底的废纸上移动。
她灵巧地绕过眼前的醉鬼,跑到远处的街道上,熟练得仿佛重复了几百遍一样。
直到彻底跑远后,森纳才拿出篮筐底下的废纸,以及沾了水渍的炭笔。
炭笔在篮底的废纸上速写着人们的丑态,勾勒出商人扭曲的嘴脸——浮肿的眼袋,歪斜的领结。
她习惯用画笔记下每天的经历,这是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刻。
但这些快乐往往不能留存下来,每当养父看见自己拿着炭笔和纸,都会将它们撕得一干二净,比如现在——
“又在画这些脏东西!”
突然出现的养父一把抢过画纸,狠狠揉碎后又将其丢到女孩脸上:“这些够买半磅面粉了!”
碎纸片混着雨水贴在森纳脸上,像一道道未愈的伤疤。
早已习惯被无数次撕掉作品,森纳默默捡起废纸,在养父的咒骂声下走回家,她知道,回去免不了一顿打 。
(二)
深夜,森纳跪在教堂后院,膝盖下的豌豆硌得她生疼,但比起疼痛,她更在意袖口藏着的炭笔。
月光透过彩窗为圣母像镀上柔光,森纳望着圣母低垂的眉眼,突然很想问问她,为何总是沉默地抱着圣子,这样难道不会累吗?
趁着人们入睡,被罚跪的森纳偷偷溜出教堂,来到空荡荡的广场上——街角的铜猪像仍然立在那里。
此处是森纳最爱久待的地方,这尊破旧的铜猪像早已没有人在意,但她就是不由自主被吸引,有时还会拿画笔描摹它的样子。
过去的她总觉得,这个破旧却依然眼神灵动的塑像一定还有话要说,虽然它不会开口,但只要能一直陪着自己,也算是一种安慰。
孤独的女孩蜷缩在铜猪身边,疲惫地抚摸着它生锈的耳朵,仿佛能从冰冷的金属中汲取到温度。
森纳的头轻轻垂下,进入睡梦前她对着身边的“朋友”轻声呓语。
“为什么你不能开口呢?因为和我一样吗......”
此刻,铜猪满是锈斑的眼中突然闪起微光。
无人看见。
(三)
雷声炸响时,森纳正抱着花篮发抖。
养父把她推出门外,口中恨恨地喊着“没卖完就别回来!”
可雨下这么大,这些花又怎么卖得完?这分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森纳不能解释、不能否认,只有这样才能少挨一顿打。她清楚,今天一定又回不去了。
女孩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中来到了铜猪旁。
恍惚地看着眼前的雕像,森纳任由暴雨侵蚀着自己,雨水顺着铜猪的獠牙滴在她脸上,像冰冷的眼泪。
泪水混着雨水淌在铜猪的脚上,不知是不是雨声中的幻觉,在这万籁俱寂间,她竟听到了铜猪的声音。
“热爱艺术的姑娘,你想要看见真实的世界吗?”
森纳猛地抬头,只见铜猪的眼睛泛着诡异的金光,裂缝中渗出温暖的液体,竟像熔化的金子。
眼前的一幕是如此怪异,但目睹一切的姑娘没有感到害怕,只是轻声反问道:
“......我能看见什么?”
“那些被掩埋的色彩,被噤声的歌谣,”铜猪的声音像是尘封千万年的低语,“但需要代价,用你的骨血来交换——我要你骨头里最疼的那节。”
这是一个怎么看都无比荒诞的交易,面对铜猪的话,女孩陷入了沉思。
森纳想起她卖花时看见的洗衣妇们龟裂的手、女裁缝们佝偻的背,以及圣母那永恒不变的神情......她抬手擦掉脸上的雨水,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如果能让我看见真相,十节骨肉也可以。”
她想要亲眼看看,哪怕只有一晚的自由。
铜塑的雕像化作活物,轻轻弯下身体,不带一点犹豫,森纳跳上铜猪宽厚的脊背。
(四)
铜猪腾空而起,森纳死死抱住它的脖子。
身下的铜猪轻快地跳跃着,跃动间她们已穿越在不同的时代里,身边是一间又一间展厅,展柜里摆满了不同时代画家的作品。
但铜猪并未将她放下,只是任由这些作品在眼前消失。
展厅的尽头,铜猪突然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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