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她听到手机铃声在电梯外响起,小孩的动作随之发生变化,抬头看向自己左侧,视线里出现一双白色运动鞋。
从下到上打量一个人很不礼貌,小孩这样做,是因为个子矮,安瞳这样做,是因为她的演技还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比方说这个时候,本应在学校的秋凛恩出现在案发现场,安瞳没办法将表情做到无懈可击,于是只能低头,看那双鞋子。
“瞳瞳?”
好在对方先说话了,安瞳抬头,用微张的嘴唇表达惊愕,然后走出电梯:[怎么在这里,今天没有上课吗?]
“没有,导师临时有会,课取消了,听说警方要草草结案,我看看能不能找到点证据,逼她们重新调查。”
哦,这样啊,安瞳说:[好,对不起,帮不上你的忙。]
秋凛恩笑了下,抱着她的胳膊:“不要道歉,本来就和瞳瞳没关系,对了,你来这里是要?”
[扳手忘记拿了,找客户要回来。]
“这种事给我发消息就好了嘛,今天有没有别的安排,可以陪陪我吗,一个人有点害怕,所以刚才一直没进去。”
很自然的把自己放在助理的位置上了啊,安瞳当然不会因为那种事发消息打扰她,不过还是说:[好。]
门是开着的,客户说自那天后没锁过门。这栋楼采光很差,两栋高楼严严实实堵着,阴天不开灯,一整天都会像极夜似的黑。
余光看到小女孩在楼道角落蹲下了,秋凛恩没说,安瞳也没办法问,可能刚来的时候问过了,有流浪小孩借宿?
开灯,关门,在鞋柜上摸一手灰,安瞳看着秋凛恩把自己前天的动作复刻一遍,然后皱眉拍拍手心,说:“灰很大,戴个口罩吧。”
然后递了口罩过来,安瞳闻不到,听话戴上了,被人牵着小心翼翼打量房间。
秋凛恩知道自己爸爸出轨吗?要是知道,就没这么难过了吧。
既然警方已经不打算追究这件事,现在最稳妥的做法,其实是找死者的出轨证据,打消家属的追查念头,至于客户那边,找些证据,给出是或不是答案就好,反正没有人知道真相。
出轨证据,这套房子里有没有?毕竟秋家离这么远,除了跑过来出轨,安瞳想不到别的,他死在这里的原因。
屋内陈设和那天一样,沙发,钢琴,扳手在琴凳上放着,天花板有渗水痕迹,从客厅顶角延伸到卧室。秋凛恩观察一圈,走到卧室旁边。
卧室门是锁起来的,天台通道就在卧室天花板,一个暗道,警方那天来看了眼。
买顶层送天台,小区是这样宣传的,不过偷工减料很明显,防水做的这么差。安瞳问过刘曼,说:【家里有没有其他人,死者在此之前有没有去过你的新房子。】
刘曼说:【家里只有我和女儿。】
当时没有回答后半句,后来才补:【我有创伤后遗症,会忘记很多事情,自从开始搬家,我都不记得见过他。】
可以。
秋凛恩拧了拧门把,打不开,想暴力拆解又没工具,安瞳拍拍她,指琴凳上的扳手,做了个向下劈的动作。
那人知道她的意思,说:“不想让你的工具出瑕,我看看有没有别的……”
话说一半,秋凛恩往这边靠了靠,安瞳感觉到她放轻呼吸,缩紧手心,像在聚精会神听什么。
五秒,十秒……不知道哪里的钟表滴滴答答走,安瞳早已习惯在烦闷的黑暗中数各种各样的东西,因此她早就听到规律的秒针声外,出现了一个不规律,不清晰,像摩擦衣服的声音。
只是她不确定那个声音的方位,有点像在客厅,但客厅一览无余,没有人。这个方位除去客厅的话……
握太紧了,手好痛,很明显,秋凛恩的紧张已经转变成害怕,因为这人的背紧贴着她,安瞳拉拉交握的手,另一只手指上面。
“怎么了瞳瞳?”
[上面。]
“什么?上面有什么。”
[你,刚才,听到,的,声音,在,上面。]
手语是种一字一顿的说话方式,能够加剧情感的表达,开心的时候更加开心,郑重的时候更加郑重。
恐惧的时候更加恐惧。
秋凛恩突然蹲下去,一害怕就下意识缩成一团,天花板上的人或许知道被发现了,动作变得肆无忌惮,声音从客厅上方移动到卧室上方,又从卧室上方移动到卧室门后。
天台的声音不会这样清晰的传递到房间里,因为高文乐摔死当天,安瞳没听到任何声音。
所以现在是谁,又是从哪里,出现在卧室门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