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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娘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回到家中的。
只一路上,她脑海中总是浮现起近来乡邻同她聊谈时,欲言又止的模样。
“…绣儿,最近和你家夫君,过得可还好?”
“讲实话,你当与你夫君多去去镇上...”
那时的她不懂,依旧天真的回恳。
可如今想来...
只是她太蠢。
乡邻们说不出口的话,她参不破。
绣娘不愿哭,可眼泪如决堤的洪潮,任她如何拭,也拭不干。
或许,她是知道的,比如沈知奕忽冷忽热的态度,对她日渐不耐的神情。
比如那条手帕,比如那些无意刺痛她的话。
是绣娘自己,选择了继续相信他...
不知过有多久,绣娘终于止住了哭音。
只是瞧着逐渐昏黑的天时,她仍有些恍惚。
眼前,似乎仍在重现白日里的一幕幕。
绣娘点了支烛,置于矮柜上。
她极怕黑。
沈知奕不在家的这些几日,她最晚不忙过太阳落山,便要入睡。
绣娘天真的以为,沈知奕,会是时常驻足于她窗前的小雀。
玩累了,便会带着些新奇的小玩意,飞回来看她。
烛火跳动,映出的却是白日里,沈知奕决绝离去时的背影。
绣娘颤了下睫。
她的唇很干,额有些发烫,身体很累。
可是…竟都不若心间传来那般刺痛。
绣娘只得将被揽紧,浑浑噩噩地闭上了眼。
仿佛只要闭上眼,就能再回到从前。
还记得,泉临的春一贯寒凉。
阿翁便是在这般时节去的。
彼时岭南频繁进犯,小玉被朝中征兵的官队捉去,被迫从了军。
战火四起,阿翁旧疾加重,绣娘背着阿翁,跟着浩浩荡荡的难民队伍,一路向东。
医者救世人,却不能自医。
儿时的绣娘是不懂这句话的。
直至亲眼看见阿翁的吐出的血,染红了一条条手帕,她却无能为力时,绣娘才参破出这句话的可怖。
绣娘憎恶自己,为何往时跟在阿翁身边不认真学药理,害得阿翁药石无医。
躺在草席上,面色苍白的阿翁却告诉她,“鸾鸾,这不怪你。”
阿翁唤她,“鸾鸾。”梦中的绣娘眼眶便发酸。
是了,那时候,她不是什么绣娘。
她只是一个依偎在阿翁身边,无忧无虑的孩童。
阿翁赋予她的姓名,是楚鸾。
可惜,楚鸾救不回她的阿翁。
只能在难民营里,呆呆看着阿翁的面庞变冷。
只能将阿翁背到小小的土坑里,埋起座隆起的土包,然后抹着泪,无助地离去。
就像儿时,同阿翁一齐将战死的将士安葬那样。
她的阿翁也战败了,只是阿翁他败给的,是病魔。
世上没了阿翁,楚鸾便失去了哭泣的权力。
她走走停停,一路寻到了柳庄。
楚鸾同官兵打听,平南的军队似乎驻扎在附近。
她满怀希冀地去寻,希望能见到小玉的身影。
可最终,却只得来轻飘飘一句告语。
“姓楚,叫楚玉?”
“那小子,好些个月前就战死了。”
楚鸾攥着染尘的衣袖,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心头似有山洪惊泄,冲垮了她残存的最后一缕生气...
等再醒来时,楚鸾面前却多了道男子的身影。
男子面容清隽,眉清目朗,唇角总是擒着笑。
他是柳庄有名的书生,镇上的人们都爱唤他“沈公子”。
彼时的楚鸾痛失至亲,整日郁郁寡欢,茶饭不思。
沈家人却待她极好。
沈母日日为她煲着羹汤,好言相劝;沈公子于她无亲无故,却也愿耐下性子,整日陪在她身旁。
那段时日,往往是楚鸾的心结还未凝紧,沈公子便焦急地要替她解松。
沈公子也同阿翁一般,会怜爱地唤她,鸾鸾。
在沈公子身旁,楚鸾好似又寻回了哭泣的权力。
不安时,楚鸾也能寻得一处,名为沈知奕的避风港。
可她这一路虽颠沛流离,但年少的楚鸾所识之人不过两位,于情于爱,大抵无知。
月下,她乘着公子家院中的秋千,回眸望向身后这人,呆呆地问:
“沈知奕,我同你无亲无故,你为何要对我这般好?”
彼时春已临末,晚风泛着潮热,吹散几许落花。
洋洋洒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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