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是穿得太少。”他说，语气平静，却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关切藏在里面。

    我笑了一下，低低地，说不出完整的话。可能是今晚太冷，也可能是我太匆忙出门，更多的可能是——我已经太久没有被谁这样温柔地对待过了。

    我们就这样坐着，彼此靠得不远也不近，中间隔着几本书，一些风，还有无数没有说出口的句子。

    灯光斜斜地落下来，把他的侧脸映得柔软极了。他没有再看我，只是仰起头看着夜空，像在找什么，又像只是在逃避什么。

    “这城市太吵了。”他说。

    “嗯。”我点头。

    “但你在的时候，就安静了。”他说这句话时，眼神偏过来，正好落在我身上，柔和得像一碗不太热的汤，温着，却不会烫人。

    我听着这句话，像听到一首刚好在心里响起的旧歌。想哭，又想笑，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有些感情不是轰轰烈烈的告白，而是这样轻轻地落在你掌心的温度，是一双手套，是一个眼神，是一句轻得像梦的“我在你这边”。

    夜已经很深了，远处教学楼的灯一盏一盏熄灭，像星辰一点点坠入地平线。整个校园慢慢安静下来，只剩风，还在不急不缓地穿过林荫道，像一只手，轻轻拨动着夜的衣角。

    他没有走，我也没有走。

    我们就那样肩并肩坐在长椅上，像两棵并不熟稔的树，却因为根埋在同一块土里，而自然靠近。

    谁都没有说话，但奇怪的是，那一夜我却觉得，我们说了很多话。风替我们说，树叶替我们说，甚至我膝盖上那本早已合上的书，也替我说。

    风吹过来，树叶哗啦啦响起，像是谁在耳边轻轻地念着诗，断断续续，不必听懂，只要听着。

    我的心忽然静了下来，静得不像自己，像是一颗终于落地的种子，找到了它要发芽的土壤。

    那句“你让我安静”，我终于听懂了。

    原来这世界并不是只有喧嚣和推搡，有些靠近，是无声的，是不解释的，是一把手套、一句低语、一道温柔的目光。而那些东西，不必说得太明白——因为它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被解释，而是为了被感受。

    我侧头看了他一眼，月光在他脸上铺了一层柔和的光。他闭着眼，像是在听风，也像是在做梦。我没打扰他，就让他这样坐着。因为我知道，他也听懂了。

    自那以后，我们见面的频率变得密集了起来，起初是偶尔在图书馆碰头，后来成了约定成俗的晚饭和散步，再后来，连午后的操场、夜晚的便利店，都像是为我们俩预留的场所。他开始邀我去更多地方，像是他朋友的生日会，像是他宿舍的深夜谈天。他也向他们介绍我，说是“最近总在一起的朋友”，语气自然得像一切都再平常不过，而我听见那句话的时候，心却颤了一下。

    那晚的生日会上，他喝了酒，不多，也就两三杯。可他高兴极了，说话声音比平时要亮那么一点，笑容也格外柔和。我一边帮他挡酒，一边陪他小口小口地喝，起初还以为我能照顾好他，结果却是我醉得更快。脸发烫，耳朵像被热风轻轻吹过，话也变得滔滔不绝，乱七八糟地说了很多自己都记不清的内容。后来他们说什么我已经听不懂了，只记得他一只手牢牢地抓住我的胳膊，半拖半扶地把我从吵闹的人群中带了出去。

    夜深了，风很冷，冷得像一把细刀子在脸上划，西安的冬天，总是来得比人预计得更彻底。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路灯像隔世一样寂静，空气里浮着一股淡淡的雾气和酒精的余味。

    “不能送你回学校了，”他说，声音很低，但很坚定，“你现在这个样子，保安看见也不好。”

    我靠在他怀里，已经没什么意识了，只觉得脚步被他牵着，一步一步往前走。他扶着我，穿过几条街口，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脚步，门头是白色灯光的“如家酒店”，不算高档，却也安静干净。他用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另一只手始终扶着我，一刻也没松开。

    前台姑娘瞟了我们一眼，什么也没问，麻利地递了房卡。他接过来，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低头看了我一眼，像是在确认我还能不能走路。

    电梯缓慢上行，车厢里只有我们俩。我的头靠在他肩上，耳朵贴着他羊毛呢大衣的衣领，听见他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沉稳得出奇。那一刻，我觉得我们就像困在某种无声的时间缝隙里，整个城市的冷风都被隔在了外面，只剩下他的体温，和他没说出口的很多话。

    门“滴”一声打开，他用房卡刷了灯，屋子暖气开得很足，一进门就扑面而来一股柔软的热气。他扶我坐在床沿，把外衣脱了，又去浴室拧了热毛巾，蹲下来替我擦去脸上的污渍。我醉得头晕目眩，但眼睛一直没完全闭上，看着他弯着腰、很小心地擦我下巴上的呕吐物，动作慢而温柔，像是他正在为一个比他自己还要脆弱的东西善后。

    “忍一下，马上好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