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字娟秀如新。这本是皇额娘留给他的生辰礼,可每年生辰,汗阿玛的赏赐、姑爸爸的贺礼、弟弟妹妹的祝福总是接踵而至,热闹得让他找不到片刻清净。唯有今日,这满宫的寂静才配得上与皇额娘说话的光景。
"皇额娘,"小太子将素描像端正地摆在面前,指尖轻轻描摹画中人的眉眼,"儿臣今年学会骑射了。"信纸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连忙放轻动作,"汗阿玛说儿臣拉弓的姿势像您..."话到一半突然哽住,因为信上正好写着"吾儿习射时,当念''''心正而后身正''''..."
夜风掠过窗棂,烛火跟着晃了晃。胤礽慌忙用手护住火光,生怕惊扰了画中人似的。信笺已经读到第七页,上头记着他周岁时抓周的趣事——原来那方被他抓住不放的龙纹砚,是皇额娘特意摆在前头的。
"您看,"他从怀里掏出块帕子,里头包着半块芝麻糖,"这是姑爸爸今早给的,儿臣特意留了一半..."声音渐渐低下去,因为想起信里嘱咐的"甜食不可多食"。画中仁孝皇后温柔垂眸,仿佛在说"下不为例"。
梆子敲过三更时,小太子终于读到最后一张信纸。皇额娘的字迹在这里有些颤抖:"若吾儿他日再多出许多弟妹,当记友爱弟妹..."一滴水珠突然落在"友爱"字上,胤礽慌忙去擦,却摸到自己满脸冰凉的泪水。
窗外飘起细雪,他忽然把信笺贴在胸口,像小时候埋进母亲怀抱那样蜷缩在椅子上。"皇额娘,"带着鼻音的呢喃消散在夜色里,"保成好想您..."
……
十一月的寒风卷着枯叶拍打在窗棂上,钮祜禄妃独自坐在永寿宫的暖阁里,手中的茶早已凉透。窗外传来太监们准备仁孝皇后忌典的脚步声,那急促有序的动静,与她姐姐孝昭皇后忌日时的冷清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个月前的同一天,也是这样的冬日。她天不亮就起身梳洗,换上素服,可等来的只有内务府按例送来的几样祭品。没有帝王闭门不出的缅怀,没有满宫噤若寒蝉的肃穆,就连最基本的香烛,都比今日准备的要少了一半。
钮祜禄妃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银镯——这是姐姐临终前给她的。记得孝昭皇后忌日那天,她跪在灵前整整一日,却只等来了皇贵妃匆匆一炷香。伊尔哈甚至没来得及说句安慰的话,就被乾清宫的人请走了,说是太子殿下找。
"主子..."贴身宫女捧着新沏的茶进来,见她盯着窗外发呆,欲言又止。顺着主子的目光望去,正好看见一队太监捧着鎏金香炉往奉先殿方向去。那香炉里的沉水香,是今年暹罗进贡的上品,孝昭皇后忌日时用的却是寻常檀香。
钮祜禄妃突然起身,从箱底取出个绣囊。里头装着姐姐生前最爱的梅花香,她颤抖着手点燃,青烟在冷空气中打了个旋儿。"姐姐,"她对着虚空轻声道,"今儿个...我给您多念几遍往生咒。"
远处传来钟鼓声,那是仁孝皇后祭典开始的信号。钮祜禄妃咬紧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她望着镜中自己与姐姐七分相似的眉眼,突然明白了为何皇上总不爱来永寿宫——这双眼睛,终究不是他魂牵梦萦的那一双。
香炉里的梅花香渐渐燃尽,最后一缕青烟消散在冬日惨淡的阳光里。钮祜禄妃抬手抹去不知何时滑落的泪珠,转头对宫女道:"去把新绣的经幡取来,明日...明日我们自己去宝华殿供奉。"
……
仁孝皇后的忌日后不久就快到年底了,腊月的紫禁城银装素裹,各宫檐下早已挂起了喜庆的宫灯。今年的宫宴格外隆重,不仅因着年节喜庆,更因着康熙大封六宫后,后宫位份齐整,皇贵妃与四妃同坐一堂,连带着满宫的太监宫女都跟着沾了喜气。
伊尔哈斜倚在暖阁的熏笼旁,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惠妃呈上来的宴席单子。四妃为了这场宫宴忙活了小半个月,惠妃主理膳食,特意从江南请了厨子来做蟹粉狮子头;宜妃负责歌舞编排,排了新编的《霓裳羽衣曲》;德妃张罗着各宫装饰,连回廊的栏杆都缠上了金丝彩绦;荣妃则精心准备了给各府命妇的赏赐,连香囊里的香料都亲自调配。
"娘娘瞧瞧可还缺什么?"惠妃笑着递上最后一本册子,"臣妾特意问了太医,今年天寒,每桌都添了当归羊肉羹。"
伊尔哈扫了眼单子,随手在"西域葡萄酒"旁批了个"减半":"皇上近来不喜饮酒,换成桂花酿吧。"她合上册子,目光扫过四位神采奕奕的妃子,"你们办事,本宫放心。"
宴席当日,太和殿里暖香扑面。皇贵妃的鎏金宝座设在康熙龙椅之侧,四妃按位份依次而坐,连平日不起眼的庶妃们今日都穿上了新制的吉服。太子领着阿哥们献上贺词时,伊尔哈注意到胤礽的小朝珠是德妃亲手重新串过的,每颗东珠都擦得锃亮。
酒过三巡,宜妃精心准备的歌舞开场。伊尔哈借着举杯的机会,瞥了眼上首的康熙。帝王正望着殿中出神,目光却像是穿透了眼前的繁华,落在某个遥远的角落。她顺着视线看去——原来是一枝插在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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