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不一会儿便出了华阴县城,沿着官道向东驶去。康陶又叮嘱道:“我已在车厢内铺了厚垫子,又生了小暖炉,二位娘子若仍觉得冷,别忘了再添些炭。”
尹遥忙碌了一早上,自己倒不觉得冷,不过担心尹七娘年幼容易伤风,还是想着再添两块炭火。她低头看到地上放了个精致的黄铜暖炉,旁边还有一小匣子上好的银丝炭。这银丝炭比起普通木炭,烧着更不容易产生烟雾和异味,价格自然也是不菲,她不由得暗叹舅父沈龄出手实是大方。
用夹子将炭夹到暖炉里,尹遥又从食盒中取出方才特意留出来的两张羊肉胡饼。这会儿胡饼已经有些凉了,羊肉冷掉后吃着会有些腥膻,十分影响味道,尹遥便将它们放在暖炉上煨着加热。过了一会儿,便听到油脂升温的滋啦声,一阵阵肉香也跟着散发出来,充满了整个车厢。她把其中一张递给车厢外驾车的康陶,自己也拿起另一张吃了起来。
“多谢三娘子,”康陶接过胡饼笑着道谢,他早晨搬了半天行李确实饿了,当下便啃了一大口那羊肉胡饼。松软筋道的饼底,搭配上鲜嫩多汁的羊肉馅儿,还有胡麻的香气充斥在口腔里,他不由满足地叹了一声,十分真诚地称赞:“三娘子这胡饼做得真好吃,简直可以比得上我们东家的手艺了!”
言毕,他又有些怀念道:“只可惜东家这几年店越开越大,菜肴也越来越精细,倒不怎么做胡饼了。”
“康郎君,我听阿娘说过,舅父在洛阳有家好大的食店,是不是?”尹七娘好奇道。
康陶语气十分自豪:“没错,咱们家啊在南市有一家三层楼的食店,便是在整个洛阳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多少达官贵人都时常往来,大家都赞不绝口呢!”
说到这儿,他又替沈龄解释道:“原本东家收到沈娘子的传信,便要立刻亲自动身前来接二位娘子的。无奈正值千金公主寿辰,她早就点了名让东家亲自操持宴席,东家多次请辞,公主府都不允,这才只能派了小的前来,还请两位娘子千万不要见怪。”
尹遥忙道:“快别这么说,舅父愿意收留,我们姐妹二人已很是感激。只是这千里迢迢的,倒是辛苦康郎君了。”
这几日忙着收拾采买,三人还没什么机会坐下来说话,左右如今路上无事,尹遥索性跟康陶隔着车厢闲聊了起来,想到康陶的姓氏,又想起对方的长相,她试探着问道:“话说郎君可是出身昭武九姓?”
大唐时期往来胡商众多,其中尤以昭武九姓为代表。这实际上并不是代表九个家族姓氏,而是来自西域粟特擅长经商的胡人们,在抵达大唐后,往往会依照国名为自己取个姓氏,比如康、安、毕、史、穆等,这些人也逐渐被统称为昭武九姓。
康陶好生惊讶,没想到尹三娘年纪轻轻,却一语道破自己的出身。他个性直率,见尹家两位娘子也都是爽快人,这会儿不免打开话匣子,向两人讲述了自己的身世。
原来他阿耶的确是名来自康国的胡商,当初被天朝盛世的气象所吸引,便留在了大唐,还娶了位中原女子为妻,一家人定居在洛阳城中,日子过得其乐融融。
只可惜康陶年纪不大时,夫妻俩便已亡故,好在他被阿耶的旧友沈龄抚养长大,再后来便一直跟着沈龄经营食肆。沈龄夫妻膝下并无子嗣,这些年来康陶与其说是伙计,实际上也跟个养子差不多。
康陶跟沈家感情极深,对沈家老太太颇为尊重,提起沈龄更是一腔孺慕敬仰之情。只是尹遥发现,三个人聊了半天,却没怎么听到康陶提及沈龄之妻陆氏,想着日后住在舅舅家,少不得跟舅母打交道,她便随口问了一句。
这一路上康陶向来快人快语、有问必答,听到这问题却罕见地沉默了起来。
他犹豫半晌,最后只欲言又止地憋出了半句:“陆娘子……唉,陆娘子她真真儿是个好人,只是……嗐,二位娘子到了便知晓了。”
尹遥大奇:自己这舅母到底怎么了,倒仿佛让康陶颇为头痛似的?不过她也没太担忧,毕竟不论其为人究竟怎样,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自己又何必提前贷款烦恼?到时候再说呗!
想到这里,她也轻嗐了一声,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拿着手里的胡饼继续吃了起来,时不时还撕下一小块投喂给尹七娘。
“从华阴县出发,沿着官道一路往东三十里便是潼关。”外面康陶也岔开话题,聊起了路上的风土人情,“三娘子可知,这潼关乃是关中要塞,修得很是雄伟壮观。且是往返两京的必经之路,朝廷盘查得也分外严格,过关往往要花上小半日才行呢!”
随着几人闲聊,日头逐渐升到了当空。康陶一拽缰绳,将马车的速度慢慢降下来,开口招呼道:“二位娘子,潼关到啦。”
尹遥好奇地掀开车帘,却被外面景色震撼得说不出话来,竟是一时愣在了当场。
只见此处地势险峻至极,官道左侧便是不知宽阔几许的黄河,原本从北至南奔腾咆哮而至,在此地忽然险而又险地改了方向,蓦然转而向东湍流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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