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丧气话。说多了容易成谶。像你这样的聪明人,应该爱惜自己的才华。”
萧泽欣然一笑,手握的笔松开。“那我以后不说了。等我病好了,去洛京见你。”
*
禹州临海是一片巨大的湿地滩涂,野鸟从遥远的土地飞来,在这里度夏或者过冬。翩翩而来,都是过客。
这里长驻的地方大族有两家,一个是江州萧氏当年北进时落的分支,另一个是禹州土族陈氏。萧泽的家族属于前者,传到他这一代已不显赫,只有一个在洛京当官的伯父,因泰山雷火事件受牵连,被先帝罢黜回乡,至今不仕。
萧泽因体弱年少,同女眷住在一起,在一处偏僻但精致的庄子,出门几里就是海边。那里细密的河网日复一夜编织出新的陆地,喜好狩猎的女孩们有时候跑错了路,追逐着猎鹰陷进沼泽地里。
这样的场景在洛京长大的薛韫知眼里,太过于新奇了。她不禁看得出神。
萧泽裹着厚厚的棉衣,周身黑色,只露出半颗脑袋。
“你想去一起玩吗?想去就去吧。”
薛韫知回过神。“不了。海边风太大,你不能吹风,我们去屋里聊天吧。”
萧泽弯眼而笑。“好呀。”
薛韫知字写得漂亮,在青鸾寺的时候经常帮着抄书。萧泽读书量太大,写书也写得着急,好像拼命赶着什么似的,字迹龙飞凤舞谁来了都看不清。
抄一半累了,站起来走走,看萧泽在旁边捣鼓什么。
“你干什么呢?”
薛韫知在满地的木屑和铁钳之间跳脚走路。萧泽回过头,脸颊蓦地一烫,眼神飘忽道:“给你做个射鸟的木弓,准头很好的,就是要多试试手。”
“给我的?”
“给你的。”
萧泽总是能看出来她想要的,哪怕她不说。当真是好聪明。被这样聪明的一个人视为知己,这辈子从此也就定型了。
“乐文,你难得来禹州一次,别陪我整日闷在屋里。”
“那你呢?”
“我继续写我的书。”
“好……那我晚上来检查进度!”
“遵命。”
少年的白日总是无比漫长又无比灿烂,雾蒙蒙的海滨上,夕阳盛满了整片天空,稀疏的树林在咸水里挣扎生长,茂盛的野草一次次加固出零落的海岛,披蓑笠的渔人泛舟流波,随手一打捞便是佳肴一顿。
薛韫知在沼泽间毫无形象地乱爬了一阵,拽着不知名的鸟羽爬回小舟上,路过的汀州上马蹄溅起水花,一阵阴影罩下来。边上红衣女子居高临下而望,半是奚落半是无奈地看着她手里的木弓:“真是小孩子过家家。”
薛韫知翻了个大白眼。这儿没人认识她,她可不嫌丢脸。定睛一看,这不是昨天晚上问路茅厕的那位吗!
后来晚上王府设宴招待她,有一道黄酒烧鹅,看起来就像她下午手提的那只。
萧泽给那红衣女子敬酒:“阿姐,上次伯父借走那半册书至今未还,能帮我催催吗?”
红衣女子看都没看萧泽一眼,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径自走了。
薛韫知心中一股气马上窜了上来。
萧泽却按住她:“没事儿,那是我姐姐萧盈,她不太喜欢我。”
薛韫知抱不平道:“她凭什么针对你?”
“……没有针对我,她谁都不太喜欢。”
“……啊?”
前有茅厕之谊,薛韫知多留了会儿神。那个名叫萧盈的人比她大不了几岁,举手投足却好像是这萧氏偏宅的一家之主,平日穿男子打猎的衣裳,不饰红妆,意气自若,站在禹州海边那片阔远的天地之下,竟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和谐。这是风雅之都洛京养不出的气质,令人说不上来,但觉神往着迷。
见萧泽被家人无视固然令她不爽,但薛韫知心底有个细小的声音。
她与萧盈是一类人。
年少时的光阴总是耗不尽,恨不得长大的快一些、再快一些。
然后光阴一去不复返,恍然来不及叹息。
后来薛韫知难得闲时也曾想过,不该许那么轻易、那么专断的年少誓言。有些人不该来洛京。但她只能一遍遍地拿起又轻轻放下,这时光的洪流容不得倒退的挽留。有些人注定要死在洛京,总好过一辈子流离失意,不声不响。那么轮到她的时候,洛京城里春光好,她曾答应过的——
何处安置百年身。
一念神州千里坟。
定西大军前,兵阵浩浩荡荡一望无边,她身穿着金盔甲,红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举首一盏壮行酒。
两盏。
三盏酒。
“停。”
太后萧盈停在马前,手里握着镶金的缰绳,郑重其事地交予薛韫知手上。当着三军将士的面,她脸上的表情坚决如同过去萧泽写在书上的批注,这一页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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