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认同,而且我是深有体会的。
马赫来:我写小说已经十几年了,这十几年的过程中,这个大的创作环境是在不停变化的,给我最大的感触就是,最近几年,我就常常被编辑提醒,说:“马老师,你这段太平了,你加点情绪冲突吧。”——然后我就想为什么?我之前是没有这种感受的,或者感受没那么深。因为虽然过去也有琼瑶剧,但是琼瑶剧那个年代,她并不是整个市场都这样,她只代表了一类作品。但是现在市场完全不一样了,发展太快了,被这种剧占满了。而且现在市场来说,它的情感需求其实和琼瑶剧年代是完全不一样的。我就想,是不是因为市场不喜欢“正常的情感”。读者期待那种快要炸开的爱、撕心裂肺的痛、突如其来的原谅。他们就是喜欢爱来爱去、哭哭啼啼、决绝复合、再见重逢。
靖合:琼瑶剧和现在的言情剧是完全不同的。
马赫来:对!靖合老师这点也是对的。
马赫来:很多人一提“无脑言情”,就下意识说起琼瑶,说毁三观,说哭哭啼啼。但琼瑶剧起码还有一个前提:她是在一个明确的角色设定下去放大爱情,那时候的人物还有具体的性格背景。她只是在表达爱上是过激的。而现在呢?现在的爱情剧里,一切人物几乎成了所谓“爱”这个口号的载体,是吧?什么男主女主侠客剑士,谁都可以换,谁都可以说那些话、流那些泪。爱情成了一个没有根基的、单薄的情绪旋涡。你只看到两个人在那不断重复“我爱你”、“我恨你”、“你为什么不懂我”、“生生世世爱而不得”,但是你并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的人物底色是怎样的、他们为什么爱,为什么恨。
马赫:(轻笑)我补一句。有个很旧的命题:“文学的任务,是呈现现实,还是提供梦?”我觉得因为现实现在很多创作者是更倾向于后者的。这个本身也没有太大的问题,但危险在于,我们把梦做得越来越“高甜”,结果观众醒不过来了,一旦观众沉进去,再回到现实,只会更失望。
靖合:对。我拍完一部戏之后,很多观众会说,“靖合老师现实中一定是个很深情的人。”可我不是,完全不是。我也会忽冷忽热,也说不出动人的告白,也会在深夜烦躁,业会在无意间伤害我爱的人。那一刻我特别绝望,因为我意识到,她们其实并不爱我,只是爱一种现成的、便利的、承载爱的元素。
马赫来:爱的元素,就是一切利他性的、可拆卸的优点。温柔、隐忍、深情、体贴,这些都像标签一样贴在你身上。一旦哪天你表现得不像这些,她们就会说:“靖合塌房了。”
丘梓豪:对,这种趋势是这几年我特别明显的感受。以前市场上还会有一些偏剧情、慢节奏的作品,但最近几年,喊口号式的“情绪轰炸型”剧,几乎成了主流,甚至占据了市场的半壁江山了。想看别的你都找不到。
程砚:这种大量涌现的“浓情”文化,其实营造了一种“情感幻觉”——你会以为爱情就该永远炽热、永远激情,于是现实中那种“日久生情”、“相敬如宾”的关系,就被误解成“爱得不够”或者“搭伙过日子”。所以越来越多人对现实恋爱感到恐惧,因为他们觉得太平淡,他们很怕“平淡”。
丘老师:有种“现实谈个恋爱不如看剧”的感觉。
马赫:甚至更糟。因为有些不成熟的年轻人会把影视剧当成恋爱模板,再用来对照自己谈的恋爱,只要现实中没有剧里的那种“高浓度情绪”,就以为是不爱了,或者觉得对方不对、不合适。
齐远:(点头)这很真实。现在很多情侣分手的原因,就是“没有激情了”。
靖合:但是这不就是生活的常态吗?谁家天天演《泰坦尼克号》啊?
程砚:大家说的都是对的,这个并非是我们个人的感受,实际也和我们社会节奏、文化环境的变化有很大关系。
马赫来:文艺作品反映市场,而市场又受社会环境影响。最终,文艺就成了某种现实记录的工具。
李岷:确实,它反映了一种集体的情绪和当下时代的群体审美。
程砚:说到底,一个是我们现在人还是太缺爱了,也没有时间爱了,没有力气、没有余力爱了,所以需要那些剧烈的情感刺激。
靖合:没有耐心了。
程砚:对的对的,耐心在迅速消失。
程砚:再一个就是,虽然现在有了手机和互联网,感觉世界是大了,看上去我们每个人都变得“个性化”了,人与人的差异也更大了,但在情感的表达和接收上,所有人其实是越来越同质化的。我们能接收、能理解、能表达的爱的方式变得越来越少。
丘梓豪:过去可以写信、可以守在单位楼下表白,可以有很多场合邂逅,什么电影院游泳馆的;现在就只剩下网络聊天和职场认识,方式太单一了。
程砚:对,这也是一种“爱的退化”。
马赫来:从内容创作的角度看,其实写深层次的情感,是很花功夫的;但如果写“糖葫芦式”的职场加班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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