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号:9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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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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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道:“北庭乌恒近年遣使通朝,自请归顺,虽旧为漠厥余脉,然其王庭近代推行整兵之策,礼制渐通,愿奉我正朔,归化入朝。其下子弟多通中原文字,亦有志于我大昭仕途。”

    兵部尚书皱眉道:“北庭之地幅员虽广,但其主历来多变,如今不过一纸表忠,便要纳其为臣,恐非长计。”

    沈淮景沉着应对:“朝廷纳之为臣,不是为了一纸名义,而是因其地处朔漠,连控三十六部,若能化敌为友,合而为一,可稳北疆百年无虞。”

    太常卿低声冷笑:“北庭使者多用胡语,不通礼仪,臣听闻其军中犹行部族之制,百官未袭朝章,若骤然纳用,恐非士林所容。”

    “中原礼制,非一日之功。纳其才而化其俗,是为王者之道。”沈淮景目光微敛,言辞不急不缓,“若因其出身边族便拒人于朝堂之外,那大昭疆域虽广,却永远囿于一隅。臣所谋者,不止于北庭,而是万国来朝、四海归心。”

    堂中气氛一时微妙,有人附和称是,也有人神色犹疑。

    高坐御榻之上的天子,手指缓缓叩着金案,神色幽深难辨。

    良久,他才开口,语气淡然:

    “沈卿之意,朕记下了。”

    言罢,众臣纷纷再拜,朝会散。

    沈淮景步出大殿,身后细语交错,议论纷纷。

    有人暗觉不妥,却无人明言;也有人趋炎附势,连声称赞其谋断果决,言语间尽是恭维之意。

    苍晏快步追上,似有话要说,终究却只是低声开口:

    “今日……是该为令嫡女讲学的时辰了。”

    沈淮景闻言一笑,颔首道:“如此,苍大人便随我一同回府罢,正好也有几桩私事,需与你细言。”

    说罢,做了个请的手势。

    苍晏点头,沉静随行。

    晋国公府,梨院深深,落日洒金。

    沈念之倚着廊柱而立,身姿纤弱,面上仍带着几分病后的清减。风拂过树梢,梨花瓣簌簌落下,在她肩头染上一层碎白。

    霜杏轻声唤道:“小姐?”

    见她怔神许久,霜杏略一迟疑,柔声劝道:“大夫说再静养几日,病根便能尽除,今日天气尚暖,出去走动也好。”

    沈念之回神,抬眸望向外院:“父亲今日早朝入宫,可曾回府?”

    霜杏颔首答道:“刚回,苍大人也随老爷一同回来,说是今日正是讲学的时辰。”

    沈念之一怔,这才想起已有数日未曾见到苍晏。自卧病以来,昔日日日相对的“讲学时辰”也被她抛诸脑后。她正要唤霜杏备茶,甫一回身,便见一道身影自廊间踏步而来。

    来人身披深绯圆领朝服,袍上纹着隐金云纹,腰间佩绶尚未解下,广袖微扬,映着残光风仪卓然。

    他神色如常,步履沉稳,在廊前驻足,朝她拱手一礼,嗓音温润而不失分寸:

    “听闻小姐康复甚快,今日讲《左传》下篇,不知是否方便?”

    沈念之望着他,眼中水光微转。那一身肃穆官服本不该入闺阁书房,却偏被他穿出了三分清隽,三分冷淡,三分君子难测的风度。

    她唇角勾起一丝淡笑,轻声道:

    “自然好。”

    院中桂花落得极盛,风过枝梢,便有一地金黄随风而舞,簌簌如雨,香气馥郁得仿佛能渗入骨中。

    沈念之伤未痊,久坐不得,只得拄着一柄雕纹细杖,立在回廊一角的石栏前。霜杏原本要搬来矮凳,苍晏也开口道:“若不方便,不妨坐着听。”

    她却摇了摇头,嘴角一挑,带着些许戏谑:“站着听书,也别有一番滋味。”

    苍晏轻笑了一声,不再多言,翻开手中竹简,在她身侧半步处而立,低声朗诵道:

    “《左传·僖公三年》:‘晋侯伐虢,以其无礼于诸侯。’”

    他的嗓音一向清润温雅,今日却带了几分沾染朝堂寒意的肃然之气,念到“以其无礼”时,声线微顿,似有深意。

    沈念之倚在石栏边,本不欲多思,谁知听着听着,却忽觉眼前桂风卷卷、语声徐徐,恍惚竟回到了儿时初学经史的时光。

    她一时间听得入神。

    苍晏讲到“师以贞暴,功以信义”时,微微一顿,转头看她一眼,道:

    “沈娘子以为,这句话中‘信义’与‘贞暴’,孰轻孰重?”

    沈念之回过神来,唇边笑意轻扬,答得不假思索:“自古‘信义’为本,‘贞暴’为术。术可变,本不可乱。”

    她顿了顿,轻声续道:“若单靠兵锋压服,何异强虏?纵有一时之利,难服人心。”

    苍晏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与我所思不谋而合。”

    说罢,他将竹简收了半卷,又道:

    “这段话在政院中今日也有争议,有人认为,‘以兵伐无礼’,不过是假仁假义之词,实则掩欲之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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