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茅草屋子采光不好,刚下了雨的土地泥泞的不行,女人们的衣服大概是刚洗没多久,下了雨也不收,只管叫它淋着,现在还在滴滴答答的渗水,浇着底下的野草。还真别说,生活在这儿的人们没什么活力,泥地里的狗尾巴草到是长得旺盛,像在吸人精气的妖精,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长得又翠又绿,结的草籽都比别的地方饱满结实。
不过这都算不上什么,桃红儿心想,那底下的地窖才是最可怕的地方,每当她靠近那个黑暗狭小的地方,就像在靠近死亡。
那里面的女人们就像是尸体一样,只有接到客人,上了地面做人,才露出一点活气,却又在进了茅草屋后迅速耗尽。
茅草房子在江流附近,倒是方便了用水,桃红儿手里拿着女人们的衣服浆洗,她此刻看不见老鸨那高大可怕的身影,心中便又不害怕了,她冷漠的在心里想着,这些自甘堕落的女人们,她不会落得跟她们这样的地步的。
杏儿见她突然奋力的拍打着手里的衣服,害怕的离远了一些,不明白她突然发什么疯。
桃红儿不以为意,她不在乎她们任何人对她的看法,她只要自己活的好就可以,然而这样想着,那小哑巴却又凑了过来,非常小声的和她讲话。
桃红儿听不见她在说什么,烦躁的骂她:“叽叽歪歪的在说什么!我还道你是个哑巴,原来会说话。大声些!”
杏儿一哽,不敢再说了。桃红儿更烦了,她冷冷的睨了她一眼,端起自己的那一盆衣物,不顾那些扎脚的石头,快步离开了河边。
尽管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但是进了那漆黑狭小的地窖,冷战都变得不方便,她们两个小孩睡在一张单人床上,到了晚上就是盖着一张被子,背贴着背的关系。不管桃红儿火不火,这天晚上杏儿还是再次和她讲话了。
安静的只有呼吸声和鼾声的环境里,这一次她听清了女孩的声音,女孩口齿清晰的在说:“我叫做徐青石,是北平人,妈妈叫做刘栩,爸爸叫做徐静安。你呢?你叫做什么?”
桃红儿一愣,一瞬间面色爆红,她也不知道她在脸红什么,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自己要被铺天盖地的情绪淹没,心里的滋味十分不好受,她抿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杏儿于是接着问:“你是什么时候和家人分开的?”
她不等桃红儿回答,像是在巩固这些事情,好让自己不忘记一样喃喃自语:“我七岁的时候在上海的北火车站被人拐走的,带我走的人是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如今我十一岁,已经和爸妈四年没见了。”
桃红儿呛人的话没忍住吐出口:“你有家人,为什么不跑?跑了不就好了?”
杏儿沉默了,她摸了摸自己畸形的小腿,问桃红儿:“你的手指是怎么断的?”
桃红儿不把这个当做耻辱,她炫耀一般亮出自己残缺的右手:“有个老男人叫我伺候他,我一脚踹在他裆上,把他踢废了,那老不死的叫人摁住我,要把我的手指脚趾一根根切掉,可惜他只来得及切一根,就被人毙了脑袋。”
她回想起那个场面,想起男人喷溅向她的脑浆,还有那个杀他的外国人,她听不懂他那满嘴的洋鬼子话,只记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那一眼像在看什么垃圾,像是在说,这是一个连狗都不如的没用东西。她的命不值得外国人浪费一颗子弹,她因为命贱而有幸存活。
杏儿转过了身,有些崇拜的看着她的背影,她羡慕的说:“你真厉害,像瓦西萨利的故事里的芭芭雅嘎女巫一样,虽然看着坏,但又好又厉害。”
桃红儿不知道什么瓦西萨利和芭芭雅嘎,她完全听不懂杏儿的比喻,只能大概从后半句听出来她没说她坏话。她蜷缩在角落里,像睡着了一样,很久没有接话,就在杏儿以为今天的聊天就要这么结束时,女孩儿沙哑的嗓音闷闷的从陈旧的被子里响起。
她问:“那是什么?”
杏儿一顿,随后开心的贴近了一些她的后背,小声道:“我明天讲给你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