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适做了个梦,梦里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在那里,他还是一个,于黑暗的角落踽踽独行,却总是在默默觊觎着美好光明的少年。
因为爱慕、贪恋那个女孩身上从不吝啬的美好与温暖,从此他也迷恋上了雪天。
可是,那一年的冬日,漫天大雪纷飞,格外地冷。
这年轰动京城的事很多,太后被刺杀而亡,二皇子因谋逆被流放。紧接着,温尚书又因“勾结北辽”的罪名,举家被押入大牢,处以极刑。
温雪原本被送去了城外远亲家中,半途中听闻京中之事之后,她立刻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一路跌跌撞撞,腿都磨破了皮,还染着鲜血,就跪在了皇城外的雪地里。
她入不了宫门,却想求皇帝开恩,求皇上见她一面。可只有容适知道,她想要面圣的消息,绝不可传入皇帝耳中,否则,她便是害了自己。
于是,他命人将温雪的消息通通拦了下来。
然后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穿着一身单薄的外衣,在厚厚的积雪中瑟瑟发抖,平日的红唇毫无血色,手和脖颈显出了几分青白。
他身披裘衣,都觉得寒风刺骨,无法想象她该有多冷。
他握紧了拳头,一步一脚印,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温雪,你跪在这里也是徒劳,我劝你回去。”
温雪没什么表情,她看起来已经冻得麻木,直直盯着皇城里头,眼神里还残存着的,或许是希冀?亦或是思念?
他不知道,他如今还不能完全读懂她的喜怒哀乐、心中所想。
她眼珠微动,似是瞥了他一眼,声音虚弱道:“多谢四殿下关照,小女见不到家父,是不会走的。”
如此来来回回明里暗里劝说了几次,她都没有听,他将自己身上的狐裘给她,她也直接脱了扔在一边。
“温雪,你可真够倔的。”他咬牙切齿,语气不善。
不过她的性子,向来如此,看起来温柔乖巧,实则骨子里韧劲大得很。
容适不敢告诉她,她父母刚被押入大牢的时候,就已经被秘密处决了,她的哥哥也已经被流放,只是这消息还未从宫中传出。
也就是说,她做这些都是徒劳。
可他劝说不动她。
直到看她在雪中跪了两天两夜,身上头发上都有了白茫茫的积雪,身子骨已经彻底撑不住了,竟是两腿一软,就要倒下。
他心头一紧,立刻上前将人扶住,披上狐裘,一把打横抱起,将人直接掳回了府中。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温雪,自今日起,我不会再放过你。”
她应是听到了自己的话,刚听完,便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他将温雪带到府中,太医诊治了她三天三夜,她才转醒,可身子骨却已经冻坏了。
太医说,她的身子会落下病根,也无法生育。
无法生育事小,可落下病根,就意味着她身体一直好不起来。
他恨急了自己,竟是没有更早地直接将她从雪地里掳走,还任她在雪中跪着。
自此,这件事便成了他心中最大的一件憾事。
从此,他想,即便她再恼恨自己、再讨厌自己也无事,他只要护她平安健康。
按道理,他还在太后去世的一年孝期内,是不得娶妻的,所以他将温雪带入府中后,也未能给温雪任何承诺。
自这一场大病后,温雪几乎日夜都在床上好生将养着。
容适常来看她,又不说什么话。
一日,她面无表情地倚在床头,气若游丝地开口道:“殿下,我虽不涉朝堂政事,但有些事我也有所耳闻。”
“我爹爹的死,与这朝堂上的夺嫡之争,可有干系?”
容适静静看着她,沉默不语。
那些争斗错综复杂,并非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温尚书的死……终究是含冤而亡的,可事实真相和过程,他说不出口。
因为罪魁祸首、制造这一切悲剧的人,就是她在雪地中跪求了两天两夜、坐在最高位置上、不可撼动的那个人。而她对此无可奈何,她什么也做不了。
若是她知道了真相,只会更加崩溃,更加无力。她如今的身子,再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了。
他只能怪自己没能早些强大起来,无法护住她的家人。
为此,他想,他必须要学会伪装自己,然后一步步走到最高的那个位置上,方能给她一片安宁,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见他不说话,温雪大概是在心中暗下了猜测。若是因此而获罪,必然是成了如今已夺嫡落败之人的弃子。
“是因二皇子吗?”她先问了一句,又转而冷笑道,“罢了,不重要了。总归,我们不过都是棋子,如今成了弃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说得没错,也终于不再过问,看起来像是放下了,这令容适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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