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苏格拉底那年，卡尔海因茨刚好四百岁，正因为无聊来雅典散心。

    他十五岁的时候就能以一己之力挑战所有血族，成为了吸血鬼之王。但在魔界之主的宝座始终被始祖魔族月浪家所霸占。

    不是打不过，只是他还没想明白打过了能怎么样——似乎魔界也不会有什么新的改变。

    这么多年过去，魔界始终一个样，没有丝毫改变。远远不如人类世界好玩。

    他刚统领血族的时候，亚述人镇压了腓尼基，一度征服了埃及；在另一边，“周”推翻了“商”，建立了疆域辽阔的稳固统治。而现在，“周”已经乱了，霸主林立，亚述帝国也不复存在。

    人类如此弱小，怕冷怕热怕饿，不能飞也不能在水里呼吸，还死得很快。可是每隔一段时间，他们还是会搞出不同的物件、建筑和制度出来，非常有意思。

    无聊的卡尔海因茨就这样在街头被苏格拉底抓住。

    他问他：“什么是真理？”

    “强大就是真理。”

    “那什么是强大呢？”

    卡尔海因茨回答：“我就是强大。”

    我即强大本身，我生来就是拥有漫长寿命和强大能力的种族，我也迟早会推翻月浪家成为魔界之主。

    “如果你是强大，那么你怎么定义你自己呢？你是依靠什么来得到结论的呢？”

    喋喋不休的人类，这是卡尔海因茨对苏格拉底的第一印象。但他也开始真的顺着他的思路去想：我怎么证明？

    于是，卡尔海因茨带着苏格拉底去了郊外，向他展示自己的力量和速度。

    但苏格拉底仍然说：“不，你还不能证明自己强大。在力量上，狮子比我强大；在速度上，老鹰比我强大——但自然界永远会有更强、更快的生物，且这些种群里永远有更年轻、更强大的个体。”

    “可是从交谈和思考的角度看，我比它们都强大。”

    卡尔海因茨就这样认识了一个新的朋友。他自称精神上的助产士，帮助每个人产生自己的思想。

    很多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类，都恐慌着发狂了，而这个人类却泰然自若。卡尔海因茨正视了他，并发现人类真是非常奇怪的种族。

    “吸血鬼还不够强大吗？我们有无尽的寿命和力量。”

    “是，但你们似乎没有进步。你定义的强大难道不包含变化的过程？力量迟早有衰退的一天，它并不是真正的强大。”

    只是“强大”的谜底，到了苏格拉底死去之时也没能得出答案。

    卡尔海因茨舍不得他的人类朋友，提出替他杀死雅典法庭的人类，却被拒绝了。苏格拉底喝下毒酒，甘愿赴死。

    怀抱着疑惑回到魔界的卡尔海因茨，迎来了混乱。因为他离开魔界这短暂的时间，又有人试图挑战他的地位。

    唉，真是不自量力。魔族总是遵循最原始的战斗本能，却从来不曾思考自己是否真的强大。

    于是卡尔海因茨轻轻松松地屠杀了很多魔族，打败了月浪家，登顶了王位。

    回过神来，一个名为耶稣的人类已经带着他的学说走过了一生。东方的人类又陆续发明了纸张、指南针，以智慧克服种族中的弱小之处。

    弱小的人类似乎一直在进步，不断革新着历史。

    他想，也许吸血鬼和人类的结合，能产生真正的“强大”的物种。这个孩子将成为开启魔族崭新未来的钥匙，是“强大”的终极答案。

    ——

    “这个孩子是卡尔海因茨钦定的钥匙。”逆卷修把一本册子交给了小森唯，“你们要做好准备。”

    修和怜司是血族内部的联姻产物，绫人、奏人、礼人有着始祖魔族的基因，昴是卡尔海因茨和表妹的孩子。这是他精心准备的亚当们。

    他资助了教会收养被遗弃的女婴，从小被喂养一种特殊的药水，作为要送给血族的活祭品新娘——最终，对那些药水适应良好的小森唯脱颖而出，被钦定为夏娃送到逆卷家。

    最终如他所愿，绫人觉醒成为亚当，得到极为强大的力量，杀死了他。

    这些信息并没有在册子里明说，里面满是一些含糊不清的名词和句子：伊甸园、亚当、夏娃、蛇。吸血鬼是强大但没有进步的种族。强大。钥匙。未来。时空。

    逆卷修根据自己对卡尔海因茨的了解推断出了这些结论。

    小森唯虽然早就接受了自己作为祭品的事情，也做好了孩子会被利用的准备，此刻还是脸色一白，那本满是灰尘的笔记就这样掉到了地上。

    小森唯预产期快到了，经不得剧烈的情绪波动。绫人连忙扶着她坐下，紧握着她的手：“唯，我在，没事的，我在。”

    唯渐渐平息下来，问：“这个笔记本是在哪里找到的？”

    “礼人找到的。”逆卷修烦躁地捏了捏自己的后颈，“不知道他从哪里翻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