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霁来到后，迟老爷却没提昨晚的事儿，只是递给他一本账，说道：“这是穆大掌柜刚送进来的，我最近忙着追款，没功夫再经管这个了，你看看吧。”

    迟霁接过来一看，是各庄子开春要耕种的开支，还有族里子弟堂的费用、孤寡老人的赡养费，零零总总列了一大堆，另有几笔生意需支付的货款，都是开春前必须开支出去的银钱。迟霁翻看到最后，一看合款数，不觉说道：“竟有这么多。”

    迟老爷背手在屋里踱步，“每年这个事儿都是你大哥张罗，现下他己经去上任了，就得指望你了。”

    迟霁：“可我刚看过年末笼的账，账面上并没有多少现银，还要留作周转和急用。”

    迟老爷叹了口气，“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哼，这就是无米之炊。咱们府里就算是好的了，有几家今春恐怕都难熬过去。只去年一年光是捐粮捐钱就不知有多少回，官府又拖欠着银钱不给，再加上世道不太平，货物运送受滞，这生意真是越做越艰难。”

    迟霁：“能追回些款项也能缓解一些，我们借给商行那几家的银……”

    迟老爷摆摆手，“我能催官府的款，也能催别家的，这几家的现下是不能催的，都艰难，我不能把人家往绝路上逼。”

    迟霁：“南平王的这场乱要是平了，日子也就太平了，可总得先熬过当下再说。”

    迟老爷：“自古王爷造反，没几个能成的。天时地利人和，他不占一样。我看，他除了顺应自己的心，什么都没顺应，早晚必败。再说，天家之事，也定没有这样简单，太子登基之前，为铲除异己，诱他反，再借老皇帝的手将他除之，这，也不是不可能。”

    迟霁心想，这翻言论应是陈陶公从京城带出来的，可不论真相如何，朝堂之争的结果终归还要这些不在朝堂的臣民承担，云墟国这棵大树，朝中权贵才是大树的根，自己和迟家不过是大树下的蝼蚁。

    迟老爷见迟霁没有说话，又接着说道：“日子好过的时候也得步步经营，步步算计，现下也不过是再艰难点罢了。你家里家外的筹措着办吧，钱财调度上自己斟酌就行，先过了难关再说。以后这个家也得交给你，正好历练历练。”

    迟老爷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渐渐消融的冰雪，又吟道：“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一个大丈夫，须当千磨万击还坚劲哪。”

    迟霁拿着账本皱眉从迟老爷的房中出来，正筹算着从哪腾挪点款项先将这些开支出去，不想正好碰见迟夫人和王雯华从外面进来，迟夫人问他道：“你父亲叫你做什么？看你这眉毛都攒到一起了。”

    迟霁：“无非是一些外面的账目，没什么事儿。”

    迟夫人拿过迟霁手中的账本，大略翻了翻，叹道：“这还不是全部呢，这些天，我正带着你大嫂盘咱们内府里的账，算计着也不得不缩减些用度了。”

    迟霁：“外面的事儿我们再想办法吧，内府里还是不能委屈了母亲和大嫂。”

    迟夫人：“我倒还好，只是怕委屈了你大嫂。”

    王雯华笑着说道：“一家人哪有这样的话，同甘共苦是儿媳的本份，一切听母亲安排便是。”

    迟夫人拍了拍王雯华的手，“难为你这样孝顺懂事。”迟夫人看迟霁应该还有事要忙，便说他道：“你忙你的去吧。”

    迟霁辞了迟夫人二人，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书房里，迟霁拿起算盘将这些账目又算了一遍，任凭他再精于筹算，也没能理出个头绪。他正冥思苦想之际，安平进来回道：“穆大掌柜来了。”

    迟霁迎穆大掌柜进来，穆大掌柜开门见山的说道：“二少爷，我来是想问您，您看该怎么才好。眼下的几项开支是必须先开出去的。老爷跟陈老爷一起做的那担生意，也压了不少的本金，虽说这买卖肯定有些赚头，但也得一年半载的才能见着回款。现下不腾挪些款项，怕是难以应付过去了。”

    迟霁：“去年就说要缩紧生意，怎么现银还是这样少？”

    穆大掌柜：“账目上您也过目了，这几年府里生意铺的大，现银本就不多，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想要全部收回，时间上也短了点，还得容些功夫。要说货物，咱们确实储了些，各地货仓的存储您是知道的，可要说这现银，我也确实没法再筹错了。我倒想过找几家银号拆借些，可现下谁还有多余的现银出借呢，咱们自己就有银号，这让别人以后还怎么敢和咱们做生意。”

    迟霁听到银号，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银号的储备银并没有在这些账上，银号单独有账，一直在迟老爷那，他这些天算着各种账目，倒是把这个忽略了。

    迟霁：“我记得去年的回款有一大部分就进了银号，可生意上却没用银号多少钱。”

    穆大掌柜：“年头不好，借贷多，存银少，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我昨儿还听银号的掌柜给我诉苦呢，说是银号流水进进出出的却交不出什么银子拿出来周转，按规矩他们的分成就少，这样下去，他们也就是赚个点卯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