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慧自被送回府后便再也没有去过粥棚，每日都陪在迟老夫人身边伺候着。迟夫人和迟老爷都说这孩子不但自己尽孝道，也是帮着他们分忧了，便格外看重婉慧，着人将绫、罗、绸、缎各色布匹买了一堆，专给婉慧做衣裙。

    这日一早，粥棚刚开始放粥，就己围了几层的灾民。有一个妇人怀抱着一个婴儿挤在人群当中，妇人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消瘦，头发凌乱，眼睛哭得红肿，还不时用自己破烂的衣裳往怀里将婴儿裹紧。怀里的婴儿没有哭声，即使有人将妇人挤得东倒西歪的，也听不见婴儿哭闹一声。

    十三看她周围的几个都不像是她的家人，便走过去将她的碗拿过来，盛了一大碗粥递给了她，问她道：“孩子多大？怎么这样老实？”

    妇人接过粥碗，想道谢，但抱着孩子又拿着碗，根本弯不下腰，便略一蹲，说道：“快八个月了，孩子是饿的，我也饿得没有奶喂她了。”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她吸了下鼻子，低头赶紧喝粥。

    十三听完叹了口气：“他爹呢，家里的人呢？”

    妇人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轻声说道：“有口吃的都先紧着我们娘俩，病得病死，饿得饿死，就剩我们娘俩了。”妇人说着，将碗底的稠米往孩子的嘴里抹。

    十三回头叫程铸：“去锅里篦点儿稠的米汤，再拿个小点的勺子来。还有，找点糖来。”程铸便赶紧跑着去了。

    十三对妇人说道：“你每天这个时辰都到粥棚的后面等着我，我给你弄点吃的。”妇人哭着忙点头。程铸拿着东西回来后，十三便让他将妇人带到粥棚里面喂孩子。

    十三则转着找到田佑之，说道：“九师兄，有点小事儿得你帮忙了。”

    田佑之回头问她：“什么事儿？先说说看。”

    十三：“我想要老夫人每天喝的那个羊奶，每天要一碗。”

    田佑之疑惑的看着十三，问道：“是你要喝吗？唉呀，我早就该想到给你弄点补补身子。”

    十三：“我不喝，我养伤的时候，夫人让人送来，我都没要。现下是有人得喝。”

    田佑之瞪了十三一眼，说道：“我就知道不是好事儿，那么好弄呢，我又不是厨娘。”

    十三一脸淡然的盯着田佑之：“是谁把厨房里的几个嬷嬷哄得团团转，你天天吃的小食儿、就酒的小菜是哪儿来的？”

    田佑之：“可我一个大男人要那玩意儿怎么说呢？”

    十三：“不管。”

    田佑之道：“我堂堂正正的一个……”

    十三打断他：“这么些年，祖师爷牌位前的供品你没少偷吃吧，师叔酒窖里的酒你也没少偷喝吧？”

    田佑之一时语塞，十三这时己离开，又回头对田佑之说道：“每天这个时辰，一碗。”

    十三站在粥棚里，目光从这些灾民的脸上一点点掠过，程铸回来后站在十三身边，看她又盯着粥锅己想得入神，便碰了一下十三的胳膊，问道：“师姐，你怎么了？”

    十三回过神，将程铸带到一边，说道：“我想晚上干点事儿去，你敢不敢跟我去。”

    程铸点头：“师姐敢我就没什么不敢的，我跟师姐去。”

    十三接着说道：“还有，先找几个小乞丐，教他们几句童谣……易一下装扮，别让人认出你来。”程铸点头，二人便商量着要怎么办。

    几天后，城中一帮一帮的小乞丐和孩童都在唱着“地不收，神收。民不生，鬼生。官不救，天救。”起初并没有人在意，直到有几家大户院内库房接连起火，人们就都在窃窃议论这句无头无尾的话，没银子没粮的百姓说是神明显灵，专让这些不捐粮的昧良心的富户家宅不宁，而这些富户在抓不到凶手后心里也在打鼓：怎么会无缘无故就起火？

    迟老爷这日将迟臻、迟霁二人叫到议事厅说道：“最近几家府宅内院起火的事儿，你们都听说了吧。”

    迟臻答道：“听说了，但都没引起大火，都及时救下了。损失倒不大，就是闹得人心慌慌的。”

    迟老爷：“可都是没有捐粮的大户？”

    迟臻：“确实是，这几家只向商行应付了一点，便都闭门谢客了。”

    迟老爷纳闷：“如此明显的事儿，会是什么人干的呢？”

    迟臻：“父亲不信这是天道不公，神明显灵？”

    迟老爷轻哼一声：“无非又是假借神明之名糊弄人罢了，神明管得了这许多事儿。”

    迟霁这时说道：“我也觉得这几家的事儿是有人故意为之，可他这样做目的为何？只是为泄愤报复？要是灾民所为，那他们怎么知道都有谁捐了多少，谁是故意藏粮，哄抬价格？要不是灾民，那还会有谁？”

    迟臻：“不论谁做的，咱们府里也得加点小心，得跟秦叔说一声。”迟老爷点头。

    迟霁想了想又说道：“不防再看看，看情形会如何。如若再发生这样的事儿，我倒是有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