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宿舍。

    四个人坐着。其中一个是我。

    外面在吹风，下雨。我坐在座位上。这个时候，对角线处的一名室友起身了，他的身体极度扭曲地甩动，伴随着力度极大的撕扯，布料抖动，无法引起动手者的一刻停留。

    他走到我的面前，我看着面前这个人，脸上带着笑意，吐出一个迷迷糊糊的寒冬。

    我被冻在原地。

    片刻，我起身，跨到阳台，一堆衣物的遮挡下，我锤击自己的头部，无法感受到一点疼痛。我想到了一种可能。

    我的恨意突然狠烈起来。

    我沿着对角线，跑动。

    “你在跳舞吗？”他的唇角弯弯，“还是唱歌，嗯？”

    我的身体被冻住了。

    我想拉起我的一切，和风中的纸片一起解脱，但毫无着落逼得我发狂，我在地面上沉浮，像即将塌下去的烂泥。我想驱散这些，我想回到过去，但是，我不得章法啊，不得章法！我的肢体四处乱摆，怎么做呢，怎么做呢，怎么做呢，怎么做呢！怎么做啊，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他的笑意蔓延，攀附在笼子上，遮挡，遮挡，要猝灭间隙的光，猝灭我的知觉，一切。

    凭什么，凭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语言是困乏的，我吐出的字，软绵绵地掉到地上。

    我的过去，过去，我要回去，回去！我不要现在，不要未来，我没有了，都没有了，我要过去…

    我颠颠倒倒地说：“你不能出去！你不能出去！外面下了雨，下了雨！刮风！你跟辅导员说！你不能去！”

    “你不能去！”我重复着，轮换着各种语气，胸膛高下起伏，用力吸进养料，强迫被冻住的器官运作，即使每一句话的失足都带着崩裂的溃散。

    无序了，无序了。

    我胡乱摆动肢体，冲出门。

    这是什么感受？我举起拳头，捶打头部，但都变成了棉花，连同我的一切，泡在暗色的冰河，下沉，下沉。

    没有了，没什么可以解脱，没有。

    我想起了母亲，我，是的，我要给母亲打电话，我要诉说，我要告诉她，我是一块下沉的棉花，我要大喊，我要大哭，我要疼痛。

    我四处晃荡，我想要找到一处安静的地方一处没有认识我的人的地方。

    但是没有，我找不到。我焦躁起来，这里远离我的家乡，远离我的家，我不能乱闯，那会导致我的死亡，我不要被他人决定生命，我要自己解决我的生命！这很重要。

    我犹豫着，看着面前的平地，脑子里面跳出来几个人蹦蹦跳跳，溜达着。那是我的朋友们。

    要在这里吗？我询问自己。

    就在这里吧。

    我实在受不了了，我无法通过疼痛来替代什么了，我的心已经是破败的棉花，被冻住，我的一切，我的知觉，我什么都干不了了。

    但是，我的曾经，我又想起了朋友们，想起了我的曾经。那么鲜活，我不停回忆着，妄图扯出身体里的棉花，脑子里的棉花。

    我不能失去痛觉，不能，否则，没有东西可以救我了。我绝望地撕扯头发，浑浑噩噩，不知一切。

    我不能这样，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的呼吸，紧挨着密闭的笼子里泄进的一线亮，拯救不了我，我的身体，我的大脑，所有的所有都化成了枯黄的棉花，被冰封，下沉。

    一切都没有原由，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的思绪也慢慢被棉花溺毙，我迷糊在寒冬里。

    该恨吧，可是恨过了，没有用。恨抵挡不了，不能给我喘息，哈哈，不能啊…爱呢，虚幻不足。

    我没有泪可以流了，我要被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