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沉下脸来,训斥道:“大小姐,您久在乡野市井之中,不知京中大户人家的规矩,喜怒不形于色,心事勿让人知,哪怕心里已经喜不自胜,面上也不能表现出半点……”
明萱听着这话觉得有些不舒服。
而她一直记得,师父教过她的,如果她觉得不舒服,那就是别人在欺负她。
明萱上前两步,单手抓着张嬷嬷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张嬷嬷:!!!
张嬷嬷见惯了内宅的言语交锋,但还是头一次被人捏住脖子,她双脚在半空中胡乱瞪着,双手试图掰开明萱的手。
这丫头看着瘦弱得很,力气怎地这样大!
“你你你……你放开我!”
明萱微微歪着头看着她,眼中满是纯粹的好奇,说道:“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张嬷嬷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想到明萱居然会直接说出口,京城的贵族小姐,哪里会这样说话,这个乡巴佬!要不是二小姐一再坚持,侯府又怎么会接她回去!
她居然敢这么对自己!自己是侯夫人身边的一等嬷嬷,寻常少爷小姐见了她……
但现实却不容张嬷嬷多想,明萱见她久久不言,手下忽然用力。
张嬷嬷脖子一痛,也顾不得什么要给乡巴佬下马威的事:“大小姐饶命!老奴知错!”
明萱又用力掐了一把,才像是扔垃圾一样将人扔在地上。
张嬷嬷用力咳嗽两声,惊恐地看着那穿着道袍的少女。
少女眉心微蹙,垂下掐人脖子的那只手,另一只手捏着那枚银锭子,细细打量许久。
官银。
新做的,上面还有京城的印戳,眼前这个打扮得跟贵夫人一样的老嬷嬷,也确实说着一口流利的官话。
似乎不是骗人的。
明萱的思路一向简单,与其一路旁敲侧击,不如直接审问,她先将张嬷嬷的气焰压下去,此时又故意说道:“大胆狂徒,行骗就算了,居然还敢冒充永昌侯府,我现在就送你去见官!”
张嬷嬷慌忙说道:“大小姐,我……老奴真是永昌侯府的下人,老奴有永昌侯府的名帖。”
明萱挑了挑眉,接过张嬷嬷递过来的名帖,上面盖了永昌侯府的印,看起来倒是像模像样。
明萱是个孤儿,是被道观观主的师父养大的,师父也曾说过她的身世,只说捡到她的时候,看她身上的衣料包裹,都颇为不俗,似乎是大户人家的弃婴。
在过往的十七年,明萱不是没想过要找到亲生父母,在她的设想里,应该是全家男女老少一齐出动,来迎接她这个宝贝疙瘩蛋,忏悔这么多年办事不力没能及时找到她,哭着哄求着她回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派了个恶仆过来恶心人!
“永昌侯府是怎么回事?”
张嬷嬷虽听不明白这话问的是什么,但脖子上先前被掐过的地方依旧隐隐作痛,哪怕心里再瞧不起这个乡下丫头,她也不敢多问一句。
“大小姐,十七年前‘平卢之乱’,平卢叛军攻入京城,侯府众人跟随先皇出京南下避祸,恰逢先夫人难产,行动不便,落于人后,于京郊破庙中生下您后便撒手人寰,临行前将您交由忠仆照看……那忠仆力竭而亡前,终于追上了南下队伍,将襁褓中的您交到侯爷手中……只可惜,平卢叛军又追了过来,混乱中,您不知所踪……”
明萱听到这话都快气笑了。
难产的亲娘临死前安排好了女儿,负责执行的忠仆一路追赶、力竭而亡才完成任务,足足填进去两条性命,到头来这位永昌侯毫不珍惜,连一个小婴儿都能弄丢。
“她们的尸骨,如何安置了?”
张嬷嬷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许悠悠问的是什么,心虚地摇摇头:“当时兵荒马乱的,都忙着逃亡,没办法收敛夫人的尸骨。”
明萱冷笑一声:“兵荒马乱也不是没有结束的时候,难道事后也没回去找吗?”
“大小姐,平卢之乱,中原尸骨千里,无人收敛的尸骨千千万,侯爷不想打扰亡者,便在京城为夫人建了衣冠冢。”
张嬷嬷话说得好听,但实际就是压根不曾去寻找过,只是建了个衣冠冢糊弄了事。
“那位忠仆呢?”明萱问道。
张嬷嬷对这事凑巧知道些许:“大小姐,李嬷嬷被她的女儿女婿安葬于岳城入潜州的官道旁。”
明萱一顿,岳城是她如今身处之地,城外十里,便是师父的道观,永昌侯府这群人这几乎是刚接到孩子就弄丢了。
“永昌侯府如今又是怎么想着来找人了?”明萱冷声问道。
张嬷嬷犹豫了下,说道:“回大小姐,是二小姐,二小姐惦记着您,恰巧有人说曾经在岳城见过眉心一点红痣的姑娘,二小姐便一再请求侯爷和夫人,派人来接您回京。”
明萱闻言神色莫名:“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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