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月藏云后,乌鸦不鸣,整个杜家村似乎被层无形的薄纱蒙住,寂静得只听见脚步踩在石板上的沙沙声。
慕凝拎着一盏油灯,小心地走在村口小道上,脚下是湿润的苔藓,远处有野草在风里摆动,像是细细的人影在夜里晃动。
“你说,今夜癫娘会来这井边?”她说着话,却顿住脚步,往身后看了一眼,“玄冥,你还在吧?”
“嗯。”
“你别总走那么轻,我一回头都不见人影。”慕凝吸了口凉气,声音小了些,“跟个鬼一样。”
玄冥:“我本来就是鬼。”
慕凝回过头来,灯光忽然照出张脸,是张干瘦的、皱纹密布的老脸,那张脸近得几乎贴上灯火。她的眼神却死死盯着她,像是具从土里钻出的死尸,早已没了今早的热情。
慕凝心头骤跳,猛地后退了几步,手中的油灯差点脱手。
“娘子……”接生婆的声音宛沙哑阴冷,“这大晚上的,你是要去哪?”
慕凝勉强稳住心神时,玄冥已走到她面前:“夫人头回出远门,半夜睡不着觉,我陪她出来走走。”
接生婆却没应他,苍白的眼珠在她身上缓缓打量一圈,随即咧嘴笑了,露出泛黄稀疏的牙:“这夜风凉……娘子身子可金贵着呢,你可得好生照顾着。”
她顿了顿,路过慕凝的身边,贴在她耳边低语:“记得早点回屋,不该碰的,别碰……不该问的,别问。”
说完,那接生婆猛地一转身,步履蹒跚地朝村巷深处走去,步子慢,却没发出半点声响,就像脚底没了骨头一般。
“玄冥。”慕凝低声道,“我总感觉……她的眼神,落在我肚子上时,像是看穿了一切。你说,她会不会已经怀疑我们了?”
“若是怕了,我们明夜再来?”
慕凝摇摇头:“后日就是‘送娃节’,若是我们猜得不错,接生婆肯定会在明日对献祭的孩子动手。”
他们一前一后向井边靠近,不多时,就听到了阵诡异的歌声,似远似近,歌声断断续续,像是被风切开的线。
慕凝瞬间站住,灯光在她掌心微微颤动,指尖发凉。
她循声望去,只见井边坐着个女人,穿着旧旧的蓝布衣裳,头发垂到胸前,整个人歪歪坐在井口边上,一手抱着一团裹紧的“婴儿包”,另一手在轻轻摇着。
灯火微微照亮她半边像蜡纸的脸,她的眼神空洞,却一直望着怀里那团‘婴儿’,嘴里呢喃着曲儿。
“是癫娘。”慕凝声音低下来,眼里却浮出丝寒意。
玄冥拧眉:“她的魂魄不全,人已疯了。”
“玄冥,我去问问她,你别走,就站在这儿看着我。”
玄冥望着她,眼底划过丝不安,却还是点点头。
“你千万别走啊,一定要站在我能看见你的地方。”
慕凝深吸口气,提着灯慢慢朝井边走去,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脚下水渍渍的声音,而癫娘的歌声似乎卡在喉咙,每一句都像是低低的呜咽:
“月儿弯弯照土墙,
娃娃乖乖睡梦乡。
梦里花开福满院,
梦醒爹娘在身旁。”
慕凝蹲下身,语气温柔:“娘子,能和我说说……你唱的歌,是给哪个娃娃唱的?”
癫娘依旧哼着,像没听到似的。她的眼神飘忽,嘴唇干裂,脸上的皱纹像枯井边的沟壑。
慕凝不急,缓缓道:“我肚子里……来了个娃。可你说,他不该来,是不是因为……他抢了谁的命?”
癫娘的哼唱声突然一顿,猛地抬起头,那双混浊的眼死死盯住她的肚腹。
“你……你那娃……不是你的命生的,是别家的命换来的。”她的声音忽高忽低,像风穿过破布,“他不该来,他该走……他抢了井里的那个娃的命!”
慕凝喉咙发紧,指节微白。
癫娘伸出干枯的手,一指那口老井,忽然用力敲着自己的胸口:“那娃,是我家的,是我亲生的!他不是掉进去的,是她!她送进去的!”
“她?”慕凝轻声追问,“是谁送进去的?”
癫娘嘴唇颤了颤,却死死咬住不说,眼底浮上一层可怖的怨意:“她……她有符……她说孩子命薄,井水能养魂……她骗我!她要那娃的命,换别家的福……”
“她是不是……接生婆?”
癫娘身体猛地一颤,整个人缩成了一团,手指紧紧抓住地面,嘴里反复低喃:“她是神……她是神……她是鬼……她是鬼……”
说到最后,她声音嘶哑,猛地抱紧怀中那娃,整个人像是发了疯似地摇头:“你们都要带走我家的娃!不行,他已经被换掉一次了,不行!这次不能再被抢走!”
慕凝眉心紧蹙,正欲再问,癫娘却猛地站了起来,抱着“娃娃”转身朝黑暗中跑去,动作像风一样快,几步便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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