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手钳制住皇后的下巴,使她仰起头来,皇后如他所愿,放松了看向他,二人久不言语,窗边风声飘过,安静如死寂。
“朕以为皇后懂朕的心意,不想还是月娴(越妃)更了解。”
“月娴与朕言道,她父兄家书曾言齐军屡犯我燕国边境,给予将士难堪,百姓难言。她思量我燕国刚新政不久,此番还是不要擅动兵戈为好。朕虽不许你们议国政,但是皇室姻亲,宗脉延续还是允的。”
“她说,景宴年岁正好,与齐国公主联姻或可解今日之围。至于容徽,京中才子不少,以她盛名,何人不能嫁得,又怎敢与她苦受?”
“你啊,关心则乱。”皇帝说完此番这一席话,眼神笑眯眯的,给皇后擦了擦刚刚捏出来的指印。皇后皮肤太娇嫩,越擦反而越红肿。
“越妃想法自然是好,但是可问过景宴的意思?虽是父母之命,到底是牵涉一生的大事,还是要他们愿意。”
“他的亲事不能只关于他的意见,他既生在了皇家,就该承担这身份的责任。这些年他算是听话,平日只听见祁王和几个小的闹出乱子,他是最安分的。”
皇后听此言就知道皇帝心意已决,无论有没有越妃来这一遭皇帝想必都是主意定好了的。皇后忍不住心中长叹一口气,想起了昨日容徽与自己一番长谈。
“姐姐,容徽心中有了主意。”
“说来听听。”皇后说这话还给妹妹理了理方才室外吹乱的发丝。
“今日谣言容徽不想再忍,再过些时日不知什么难听的都传的出来。”
“容徽思来想去,京中男子多是软弱之辈,前朝旧习他们学了十成十。再有轻贱慢待家中女眷者也不是少数,容徽不想嫁于这样的人家,受一生桎梏。”
“昨日我与景宴在藏书阁中偶遇,这些年我与她也算是知根知底。我虽年长些,但是她不得越妃看顾,容徽会像姐姐一样,守着景宴。那日宫中殿选,容徽就生了这番心思了。”
容徽也不管真的假的,一股脑的全说与皇后,她看着皇后面上“五光十色”的复杂神情,知道这事发突然,皇后一时不能全然接受,再欲开口时。
“我知你意思,她虽年幼,毕竟心性如何你我知晓,从前你就没少与我说她的好话,怕不是长久的心思憋到今日着急了才说出来。”
“我明白,你若嫁与她,至少举案齐眉。”
容徽抱着皇后,头躺在皇后的大腿上,面朝小腹,皇后穿的常服并不十分华丽,软软的挨着皇后的小腹,引得皇后发笑。
“怎么还像儿时一般,你长大了,再不是当初要我雨夜哄睡的韫颐了。”
“不过还是躺在我膝上的,很好。”
容徽忍不住一笑,像从前二人在阁中畅聊史书策论时一样,自己偶有说不过姐姐的就撒娇抱着,有时还用手捂住皇后的嘴,姐姐都不怪她,有时笑话她,有时还亲亲她的手心。
“我与皇帝商量,我少有向他提起什么,他应当是应允的。只是希望齐国不要太放肆,免得让他动了联姻的心思。”
容徽抬头看向皇后,这个照顾了自己半身,温柔贤淑的女子。在阁中时她常想,天下所有男人都配不上她姐姐,只可惜,伯父柳长基死地太突然。
现如今皇帝心意已决,皇后知晓再多言也无异,如若再进言引得皇帝厌烦,事情就更难办了。
皇后用帕子抚了抚唇下,一方丝帕掩了小半张脸,陪着屋外春日里的阳光正好,素白刺绣的暗纹丝帕配合着今日皇后一身暗梅浅色宫装,散去了多少殿中的沉郁与肃杀之气。
皇后这些年都是如此,自成婚后就是一派端庄素雅的出世为人,少有皇帝为难的时刻,柳家虽有柳金逸在京中不安分,但是皇帝一半看在皇后的份上,一半是对这人知根知底,掀不起风浪,从来也无需操心。
殿中的熏香是皇上常用的龙涎香混着些许沉香的木制幽香,烟雾弥散,朦胧之间多少隐含了两人之间相伴多年的包容与给予。
皇帝呼吸渐缓,眉眼疏散开,正欲说些什么,门口的李云歌急急忙忙地走向殿门前。
“皇上,镇北将军殿外求见。”